看完了《日瓦戈医生》,帕斯特尔纳克著,力冈、冀刚译,漓江出版社1986年12月第1版第1次印刷。这段时间仍旧很忙,看这本书也是断断续续的,一天到晚神经都特别紧张,耽误了健康,也耽误了对此小说的欣赏。不过好在这篇小说用得很多写作手法是我以前也尝试过的,我多少读起来比较轻松,至少比读乔伊斯的作品要轻松得多,否则的话这种飘逸的文体说不定只能增添我的精神疲劳了。
作者是很勇敢的,我指的不是在当时的苏联政治情况下他能够这么顺畅的表达自己独立的想法,而是单说他能够直接透彻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简直是把自己琢磨透了!无论是从叙述还是从景物描写还是议论里,帕斯特尔纳克就像一条清澈见底的河,随着一天时间的变化,阳光照射的角度不同,泛出了五光十色,但都清澈见底,这样的摄影作品我看过一些,这样的小说,我恐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是绝对是修行到位了。另外,通篇的写法都很大胆,一大长串的比喻、借喻、隐喻,层层叠叠,这种写法我不是说有多大的难度,而是要冒着多大的风险,你在说你想说的话,而且你在用你想用的方式来说出这些话,同时还不能让这些话把自己的思绪带走或者代离得太远,就像一个演员,又要演入戏,又要通过演戏来表达自己,如果不是精神分裂,那就是底气十足。我原来曾经尝试着这么写过小说,但不敢多用,控制不住,写着写着就发现自己在说废话,虽然很痛快,那也是痛快的废话。帕斯特尔纳克则是通篇都如此写,不仅仅是那些明显的比喻,而且在情节编排、普通的叙述,甚至通篇的结构上,都用了这个手法,相当的有统一性,相当的漂亮!这是我以现在的水平所望尘莫及的。这跟巧妙无关,这是大动作,打个比方,这有些像吴清源的围棋艺术。如此讲故事,我认为这就是勇敢的了。
我的一个同事说他看过《日瓦戈医生》的电影,我总感觉这本儿小说是很难拍成电影的,主要是里面的比喻太多,明显的比喻就不胜其数,而且都是涉及到通感的比喻,是通过对读者进行提示来达到传达自己感受的目的,比如说一个女人香喷喷的,你可以说“她是喷了什么牌儿的香水吧,让人陶醉”,加上比喻呢,就是“那股味道像是刚出锅儿的烙饼”,通感的比喻呢,那就能写成“在闷热的夏天里痛快的冲了一次凉水澡”。嗯,可能不咋恰当哈——准确的说,这应该算是“赋比兴”中的“兴”——我也好长时间没写小说了,不过大概的意思就这样吧,貌似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但作者告诉你的是真正的直接的感受,而不会让你在去花力气去琢磨烙饼会是啥滋味儿了。而且比喻的目的本来就有两个,一个是让读者更贴切的明白作者要说的是什么,一个是把文字的腿伸长,让凝固的意象运动起来,变化起来,活起来。这个说难也不难,但要像帕斯特尔纳克这样通篇的玩儿这种比喻又能把话说得特实在,那就是难了,这得有太多的文字之外的思考才能做到文字上的飞翔。
我记得有一个人劝我从写诗过渡到写小说,他说这样我就能有很好的把握文字走向的能力了,不过我不太喜欢分行的文字,读起来特别像打嗝儿,一句一句的不连贯,找不到思考流的那种顺畅效果,到现在也一样,这本书最后,第十七章,收录了帕斯特尔纳克以日瓦戈的名义写的一系列诗歌,根据前面小说的意思,这些诗歌有三分之一吧,我差不多能够领会其中的情感,并且其中很多手法在小说里,那种散文式的叙述中也能够看到,但就是没有小说读起来过瘾,舒服。不过,我感觉吧,帕斯特尔纳克的笔是在写诗的时候练出来的,他的小说里句群、结章的手法,那种跳跃与藕断丝连,在写诗的时候估计是常会遇到的吧,反正我在看诗歌的时候或者尝试着写诗歌的时候,总会遇到这样的思维方式,当时我也想过如果用这种思维来写一篇儿小说得是什么样子的呢?呵,我当时就往恶作剧的方向上想了,嗯,这也说明我的思想境界还是很三俗的。不过虽然有这本书这么好的榜样吧,我还是不想跟诗歌离得太近,我到时认为在挖苦人说些尖酸刻薄的话来旁敲侧击含沙射影这种下三烂的小举动上面,这种诗歌的伟大思维方式倒确实是很有用武之地的。最近工作比较忙,也就比较烦,我嘴上也就比较不干净,又看了这部小说,火借风势,风助火情,一些原来我说出来都害羞的骂人话我现在都很能够流利的喷出来了。这种境遇让我想起了莫伯桑的《项链》还是哪篇儿小说,一个小家碧玉的富家小姐在贫困艰辛干惯了粗活儿的时候也会挽起袖子高声大气的骂街。
比喻增加了叙述的张力,就像所有好小说那样,《日瓦戈医生》我看也不是读一遍就能够充分对其有所把握的,也就是说我还没有充分的享受这篇小说呢。1948年到1956年,这也 是干了八年出来的东西,从薄厚的程度上同比例的看,帕斯特尔纳克花的力气要比曹雪芹大了不少呢,也同样同比例的看,如果曹雪芹也花同样的力气来写并修改《红楼梦》,估计得花上二十年到三十年,如果那样的话,真不知道《红楼梦》会以一个什么样子面世,恐怕清朝的人就不一定能够看懂了,恐怕就不会流传的那么广远了,恐怕现在的红学也就不会那么红了,或者搞红学的人数得翻两番。
- Re: 《日瓦戈医生》读后感posted on 12/28/2009
很难喜欢苏俄文学,文字总是太硬,好像嚼冷硬的面包。跟他们很难共鸣。 - Re: 《日瓦戈医生》读后感posted on 12/28/2009
推荐梅列日柯夫斯基,他的《基督和反基督》三部曲出来中文,还有近日在书店看见梅列的《论托尔斯泰和陀司徒耶夫斯基》,再早他的《但丁传》。我逐日听过王刚朗读的《静静的顿河》。感触太深了。俄罗斯是伟大的文学民族——他们文学后面是宗教精神——就差把政治价值赶跑了。所以,这个民族从艺术上说很伟大。至少鄙人五体投地啦。
对了,果戈理,还是鲁夫子译的有特点。
我就是欣赏那种不通的文字,像鲁迅的,有点直译的特点,但是正是在这种并不油滑的风格里产生一个棱角和锐刺。
- posted on 12/28/2009
- Re: 《日瓦戈医生》读后感posted on 12/29/2009
我在看《日瓦戈医生》时,看到里面提到了阿尔巴特街,呵,我这边儿正好有一本儿《阿尔巴特街的儿女们》,我忘了是谁写的了,正想着这俩本儿书可以搭配着看呢。估计不久我会把那本书的读后感也发过来吧 :)
俄罗斯文学里的那股喝多了酒精就毫无顾忌的瞎喷的劲儿,是不是跟当年美国的一些作者吸毒吸high了练出来的那一堆,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不是相映成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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