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是怎样炼成的
·guanzhong·
知青们都有体会,上山下乡时在农村吃过的苦是多方位,多层次的。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粗茶淡饭,大家都经历过,自不用说了。但被蚊虫叮咬得皮开肉绽,这种罪却不一定是每个人都受过的。在当年集体户所有知青里,我大概是这方面最苦大仇深的了。
我说的其实不是蚊子。东北大草甸子上的蚊子自然是厉害,可在屋里好象并不多,还可以忍受。我说的也不是虱子。成年累月不洗澡,长虱子在所难免。知青们早就学会了与虱子和平共处,睡觉时明知内衣上被子里有无数虱子出没,怎奈经常是困乏之极,只能由它们去猖獗。但若稍有闲暇,大家也会把内衣裤脱得精光,坐在炕上披着被子掐虱子。时间长了,并不觉得虱子咬起来难以忍受。正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开句玩笑,虱子咬得痒起来还怪解闷的呐!
可跳蚤咬起来就大不一样了。那东西不咬没事,咬起来就要命!如果哪天夜里被窝里钻进来那么一两个跳蚤,那可就惨啦!早上起来你就会发现身上一串串的包,特别是在大腿,腰围,和屁股上,其痒无比,让你忍无可忍,非抓不可。而且抓起来就没完没了,不到流水,流血,甚至流脓停不下来。有一年秋天,我在生产队场院里“下夜”看刚收下来的粮食,因为下半夜熬不住困,在场院的干草堆上睡过两次,结果全身几乎被跳蚤咬遍。身上无数个包先是红肿,被我抓过之后继而溃烂。记得有一夜全身又痒又疼,却又不敢再抓,几次想起离村三里多路的一个水泡子,恨不能当时就跳进水里“杀”一下全身上下这些流水流血的包们。怎奈当时更深夜半,想到去水泡子还要路过几坐孤坟,心里就有些发怵。无奈之中只好在想象中把自己泡在冰冷清澈的水里,在想象中享受着通体受到冷水刺激的微痛和快感,借此熬过长夜。
在村里的两年半期间,我曾数次遭受到这种跳蚤之灾,全身上下被咬过几遍,旧伤痕上又摞着旧伤痕。最后离开村子去油田当工人的时候,我几乎体无完肤了。记得刚到油田,条件好些了,我觉得从村里带来的被单床单实在有些脏的见不得人了。几次跳蚤之灾在床单上,特别是中段,留下了斑斑痕迹,象是画了一张地图,更确切些大概是西沙群岛海域,布满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奇形怪状的小岛。可是我洗被单床单时,却发现这些难看的斑迹根本洗不掉了,我就去找测井队的保管员,一个司机师傅的媳妇。她心直口快,热心助人,队里所有小青年都把她当嫂子,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困难都找她帮忙。我问她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床单上的这些斑迹洗掉。她看了我的床单,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接着又显得有些羞怯,脸也红了。她小声告诉我,洗这种斑迹一定要用冷水,如果用了热水就再也洗不掉了。而我却偏偏刚用热水洗过,看来想把床单洗干净是没希望了。这本来是小事一桩,但心里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似乎猜到了这个平时爽快泼辣的嫂子今天为什么显得羞涩,不由得也心生羞愧,后悔没跟她解释一下怎么会把床单弄成这样。但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再去找她解释反倒尴尬,也就只得装得没事一样。可以后每次见了这位嫂子,心里就总觉得象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跳蚤在身上留下的累累伤痕居然完全平复,没有一丝痕迹。更奇怪的是,自从离开农村,这么多年来再没被蚊虫之类侵扰过,甚至有两次被蜜蜂蛰了,也只不过起个小包,几分钟后就不疼不痒,再没事了。反倒是太太和女儿经常成为蚊虫的牺牲品,常常抱怨挨了什么蜘蛛虫子之类的咬,几个月就要在屋里打一次药,消灭这些莫须有的小虫子们。家里挺好的后院她们也不敢多停留,怕被草地里的蚊虫叮咬。太太的解释是她和女儿的肉香嫩而我的粗涩,蚊虫当然只叮咬她们而对我毫无兴趣。这话听起来有些道理。我可以想象犀牛河马之类的皮肤蚊虫们自然是奈何不得。可我有时摸摸自己的皮肤,觉得比起犀牛河马来也还算得上光滑细腻,未必就真象它们那样刀枪不入。所以我也有我的理论,那便是我早年被蚊虫虱子跳蚤们叮咬太多,大量接触了它们的毒素,身体早已产生了防御能力,已经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对蚊虫跳蚤们终生免疫了!
- Re: 经典回顾:关中posted on 04/23/2009
没怎么受过这样的苦。
上一次被不明昆虫袭击是在去年,从曼谷坐火车到清迈,需要一宿,蚊帐什么的都挂得好好,严严实实,结果第二天起来,手臂和脖子上都起了好多包,又痒又红。
文章写得真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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