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赋新诗强说愁
柏林电影节《梅兰芳》观后感
本不想看《梅兰芳》的,不大感兴趣,所以10号首映那天只是去站在门口看看红地毯,能买到票进去也没买,就像某人说的“假追星”。 没想到第二天搭顺风车,被人顺路稍到Urania,眼看着别人都买了票,而且比首映式便宜,在动员之下犹豫一阵决定还是买张票进去看看。
开演前十分钟进去一看,里边竟然还有很多空座位,上座率也就50%,这跟昨天的盛况大可不一样。
两个多小时的片子,看完之后有一些感想记录一下:
这部电影实际上与京剧无关,讲的只是一个演员、一个旧社会被称为的“戏子”的人的心路历程,京剧只是一个借用的壳子而已。影片到了后半部突然转折,以民族大义为核心,构成了电影版的爱国主义教科书,这有点让人出乎意外。按理说这样的片子在国内放映没问题,可拿到国际电影节上还想获奖,就有点不大合适了。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是另外一方面:导演有意这样安排,似乎是在与前边的片头相呼应: 前清时期的梨园父辈因服丧而没在慈禧生日披红,因此被治罪;十三爷死前又叮嘱他成名之后别忘了提高一下梨园艺人的地位,于是后来到了抗战期间他就通过“蓄须明智”的义举,一下子就把梨园艺人的地位给提高上去了。 而这样的安排恐怕实在有些牵强。
前清时期并非那般的腐败不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封建礼法贯彻深入,服丧的人不用披红,皇上知道了不但不该降罪,还应该奖赏其“孝”的,电影中为了满足导演自己的“预设”而刻意虚构这样的情节,实在是不合情理。 另外,抗战期间的梅兰芳的确曾蓄须明智,以一个艺人的身份表达了他的操守和气节这倒是真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时日本人也很尊重梅兰芳,只是强烈地邀请他登台演出,并没有太为难他,更别说把刀家在梅兰芳脖子上这种杜撰的事。 要说梅兰芳能通过“蓄须明智”一下子就提高了伶届艺人的地位,这就只能说是导演的自我YY了。这件事除了表明梅兰芳的个人气节外,另一方面从反面讲也说明了日本人对文化事业的重视,懂得收买人心,因此才对梅兰芳宽宏大量、尊重有加。
要说“蓄须明智”就提高了伶人地位,那纯属扯淡。要说传统艺人地位的提高,还得说影片所没有表现的解放后那段时间,梅兰芳这种旧社会妾身不明、任人调戏的戏子到了新社会都摇身一变成了“人民艺术家”,地位得到了极大提高(当然,文革期间又倒下去了则另当别论)。与此类似地,50年代严凤英、常香玉、新凤霞等一大批传统艺人的吃香也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各自剧种的地位,而且她们当上“人民艺术家”之后也都刻意大力提携各自的剧种(就像90年代赵本山走红之后就一心想着要让二人转登上大雅之堂一样)。
非要通过前后呼应、弄出个以民族大义提高了伶人地位,这是整部影片灵魂性的、根本性的败笔。 显然,陈大导演并未从《无极》的无厘头之中吸取了多少教训、获得了多大长进;或者说他跟张艺谋一样,压根就不是个文化人,这样的要求对他来说太高。
影片其他方面的败笔大多是只是技术性的、细节性的,此外,闪光点也不少,记录几条个人感受如下:
1,少年的梅兰芳太过妖娆,绝对是同志的好材料(当然,这可能也符合历史事实);
2,擂台赛,梅兰芳三局两胜,不过每一场都有点莫名其妙。梅兰芳为什么赢、哪里表现好?导演并没有展现出来,所做的铺垫严重不足;
3,章子怡是个亮点,她扮演的孟小冬一出场就光彩照人,一扫以前我心目中章子怡刻薄如巩俐般的印象;(电影节红地毯上章子怡的表现也相当好,可以说光彩照人,估计进入良性循环的人都是人逢喜事神清气爽的缘故,呵呵)
4,片头的京剧片断看着还象那么回事,可到了成年以后改由黎明演出的那两段就差得太多了,简直如同儿戏。据说黎明与章子怡都没经受过京剧训练,相比之下章子怡的表现要比黎明好。
5,陈虹找章子怡哭诉那段,陈虹的表演不到位,有点虚假做作的感觉。
6,片中性别混乱的情节较多,如片头坐在大腿上的某哥,后来的那个刺客等等。
7,影片最成功的地方,是孙红雷演绎的邱先生。一方面是他的表演出神入化,再次证明他的确是以演技取胜的实力派演员; 而另一方面则是导演借他之口说出来很多经典之言,最重要的是这段:“梅兰芳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份孤独里头来的。谁要是破坏了他这份孤独,谁就毁了梅兰芳。”
其实这段话说的恐怕不止是梅兰芳,而是包括陈凯歌自己在内的、一切从事人文事业的人。 这种人,必定要“梅花香自苦寒来”,必定要承受老天“苦其心志,增益其所不能”的安排。 苏格拉底说:娶一个悍妇可以让人成为哲学家,娶一个好的妻子可以让人幸福。苏格拉底当然是前者,而且可以想象,娶了好妻子的人群之中,成为哲学家的比率也必然大为降低。
孙红雷另一句次经典的台词是:“他日本人要是不走,难道这京剧就该亡了?要是德国占了英国,那英国人就永远不演莎士比亚了?” ,这话非常有道理,不过多了一个“永远”二字,就有点偷换概念之嫌了;还有“战争隔几年就一次,,,一切都重归于好,烟消云散,,,这就是寻常世界”等等。
想不到的是,这届柏林电影节上除了《约翰·拉贝》之外,还有一部《梅兰芳》也提到了1937年12月的南京,虽然只提到了日军占领南京,而对屠城只字未提。
总之,《梅兰芳》这部影片不乏一些亮点,但总体而言,是一部中心思想牵强附会的失败之作,这样的片子能代表中国出线参赛不是一件好事情。
总体上我给影片打70分,给孙红雷的表演打95分;影片获得大奖不必指望,就算得了大奖也肯定不公;而孙红雷如果能获奖的话还有道理。 影片所能反映出的是,继《无极》之后,陈凯歌对“人性”的挖掘已经无法再深入下去,以他的境界,已经沦落到了“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地步。
ps:一直以为柏林电影节是周日颁奖,没想到周六晚上就颁奖了,《梅兰芳》果然一无所获。
- posted on 02/20/2009
关于京剧的复兴
关于京剧,再多说几句。
起初对电影《梅兰芳》不感兴趣,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对京剧不感兴趣。我觉得,京剧不是中华文化的精华而是糟粕。
一来,满清年间才形成的、只不过200年历史的京剧怎么能算是“国粹”、代表4000年历史的中华文化呢? 而倘若站在历史的角度来看,这种“假戏假做”的表演还有其个性鲜明的脸谱,不妨说和藏戏一样,都是人类学上的活化石(当然,西方的话剧还好些,而装腔作势的歌剧也好不到哪里去)。
另一方面,鲁迅所嘲讽的“梅博士到美国去发扬国光”是有道理的, 梨园伶界的性别混乱更容易让人想起泰国的人妖来。梅兰芳访美时距离徽班进京已经有140年的历史了,而随着美军军营兴起的人妖产业之于泰国则不超过50年的历史。 不要小瞧泰国的人妖,据说今天其表演的艺术水准已经达到了相当的层次,长此以往,不排除其脱离色情主业、拔高为高雅艺术的可能性,届时,下一个梅兰芳式的人物可能就会出现在泰国了。
关于京剧的复兴,我觉得其实没必要。
陈凯歌曾悲观的对记者说,现在抢救京剧为时已晚,由于找不到合适的人,他不得不起用从未接受过京剧训练的黎明来演。不过我到觉得京剧其实不必抢救的,任其随着时代自生自灭就好。就象昆曲一样,昆曲也不必抢救,留下足够的影音材料告诉后人“昆曲是什么样的”就足够了。
如果有人真的想让京剧复兴的话,就必须要找出病因对症下药。
京剧的没落除了时代的发展变化外(电影电视电脑多媒体),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是京剧自身的固步自封造成的。
京剧如果想要复苏的话,就必须自我革新,紧跟时代步伐、与时俱进。 这不但是技术上的,而且更主要的是内容上的。
总是演古代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是不行的,即便文革期间号称现代京剧的革命样板戏不是正确的方向,但贴近当代人的生活总是方向正确的。京剧的革新,必须要有新剧目,贴近生活、演绎当代大小人物的悲欢离合。远的不说,就算杨佳案太过敏感不适合改编的话,也应该弄些个农民工的喜怒哀乐出来,就象赵本山的《叶落归根》那样。
当然,革新之后与时俱进的京剧还能否生存或者发扬光大,那就看自己的造化了。将来的京剧可能像80年代那样变得不伦不类,或者自身虽然消亡、但其艺术元素(如脸谱道具服装手势等身体语言等象征元素)要融入到一种新的艺术形式当中的可能性都还是蛮大的。
毕竟技术的进步会带来根本性的变革,影视之后声光电一体化的艺术形式还正在酝酿、形成、探索当中。 - posted on 02/20/2009
艺术的变迁
东北在产业低迷之下笑业兴旺,小沈阳以低俗走红无可厚非,无非就是把周星驰等人的老路再重走一遍罢了,不过其性别混乱这一条多少还是让我有点吃不消。 上回书从《梅兰芳》说到泰国的人妖表演层次日渐上升,正在经历从色情到艺术的转变,没准儿将来哪一天会成为高雅艺术都是有可能呢,其实这很正常,类似的变迁例子还有很多的。
最近的一个例子比如说是钢管舞。 据说现在京沪等地很多高级白领们走出办公楼后直奔健身房,健身的主要内容之一就是大跳钢管舞,与此相应,各种钢管舞培训班的广告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大街上。
这种原本在美国等同于色情场所代名词的钢管舞,到了中国一下子就成了白领丽人们正儿八经的健身体操,这乍一看不可思议,细想一下其实也不必太惊讶。记得90年代的电影《不见不散》当中葛优就曾对徐帆说过:你以为跳脱衣舞光不要脸就行啦?那大腿一劈叉就一人多高!就你这小身子板……。 可见,当时的脱衣舞钢管舞就有很大的健身和力量性的成分,十年之后被人挖掘出来摇身一变成为健美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当然,我怀疑可能是经过改良、去掉了其中一些过于不堪入目的成分,呵呵。 (东北二人转如果想登大雅之堂,也必须经过类似的去粗取精的过程。)
再往前还有,水上芭蕾,这种优美的艺术,纠其本源也是从美国的色情场所流传出来的,可今天谁还能说它色情呢?至少到了40年代的电影《出水芙蓉》的时候,水上芭蕾就已经告别色情,登得上大雅之堂,饱受称赞了。
还有一件事:外国人到了中国最喜欢看的东西,其中一样据说就是早起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们,那么多人聚众打太极拳,这可是中国的一大特色啊,别的国家看不到。不过打太极拳恐怕只是晨练的项目之一,跳老年迪斯科的人可能要更多。 现在的西方年轻人也经常在夜里去迪厅蹦迪的,迪斯科在西方始终是年轻人用来宣泄精力的“暴力”劲歌劲舞; 当西方人到了中国看到那么多老头老太太早上起来、成百上千人一齐优雅婉转地大跳老年迪斯科的时候,不知道这些西方人会怎么想? 这也是中国人同化能力超强的一个明证啊!
再有,打台球,这种在西方本是高雅绅士的活动,到了中国不出几年就深入发展,小镇上两块钱就一杆、甚至5毛钱一杆的都有,成了彻底的群众运动;还有西服,本是正规场合才穿的庄重行头,到了中国很多城里的民工、甚至乡间劳作的农民都随时都穿着西服,穿西服开拖拉机非常正常,然后再穿上满是黄泥的靴子去田里插秧或者放牛,,,,
其实这些都很正常,呵呵。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易变兴亡之学,谓之曰“易经”。 - Re: 为赋新诗强说愁----柏林电影节《梅兰芳》观后感posted on 02/20/2009
"这件事除了表明梅兰芳的个人气节外,另一方面从反面讲也说明了日本人对文化事业的重视,懂得收买人心,因此才对梅兰芳宽宏大量、尊重有加。"
的确是柄双刃剑。《霸王别姬》里也有同样镜头,日本人比国民党对艺人更尊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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