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自序〕莲波,浙江宁波人,长于苏州。
木命,所以耿直;命中有华盖,所以孤单,宿命,信佛,喜欢咬文嚼字。
◆ 今 夕 是 何 年
又快过年了。在美国看旧历新年就象小时候看傣族的泼水节一样,只觉得风
情万种,却又遥远、模糊,而且淡漠。
我一直是喜欢过年的。虽然童年已经过了很久,曾经经历的新年也都旧成了
永不复返的东流水。但以往过年时那种亲情与吉祥交织着的喜悦,如今想起来,
常常还会心中泛起莫名的温柔悸动。
最喜欢的是过年之前那段忙碌又兴奋的日子。小时候还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爸爸是老大,叔叔姑姑都还没成家。一到过年,各人都有各人的任务。特别是
小年夜,大家都忙得很。我记得一般是这样的:叔叔赤着脚在一口大缸里踩咸菜
,直到把那些生青碧绿的雪里蕻都踩出水来;大姑妈总在揉粉,搓丸子,做包子
;小姑妈拿着一个小石磨,把一些芝麻,花生和红豆之类细细地磨成碎末。祖母
切菜,备料,煮肉,烧鸡,一边又监督着大家的劳动。我爸总是做熏鱼和蛋饺,
我便总是在他跟前转来转去,趁他不备,把刚摊好的蛋皮揭了来吃。
这时候叔叔就会开始吹牛,一边踩咸菜,一边讲些稀奇古怪的江湖传闻或小
道消息;两个姑妈谈她们永远也谈不完的衣服和王心刚;我爸开始五音不全地唱
歌;而最有娱乐价值的是听奶奶用绍兴官话骂人。老太太从我偷吃蛋皮骂起,波
及家中成年人,又连累到街坊四邻,居委会主任,市革委头头……无限扩大,最
后跳过党中央和红太阳,矛头直指尼克松。老太太精着呢。而且她骂人决不带脏
字,不但文明而且俏皮,知识面又颇广,有那么一点点钱钟书的意思。
那时我妈还在远远的乡下,但我还并不太懂得想念,却又隐隐地有一点孤单
。新年就在这似是而非的盼望中到来,因为大年夜的下午三四点钟,会有一条机
帆船把妈妈送到离我家不远的运河码头上,年初四再接走。
这些,真正的是一种家的温暖。
我一直想要穿一身大红滚金边的裤褂,在大年初一屋门始开的早上。
虽然过年总有新衣新鞋,糖果爆竹和压岁钱,但我小小的心里,总是那么一
点不满足。我总是想穿上红衣,梳着小抓髻,眉心点上一点朱红,提着兔子花灯
在我家的院子里走来走去。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纵然姑妈会给我缝红衣服,叔叔会给我扎兔子灯,但那
时候的孩子都不梳抓髻,也没有谁的眉心有一点嫣红。
这个愿望始终没有实现,我的心里因此留下一个情结,直到现在,我还是偏
爱朱红的颜色,而且爱看一切有关清末民初的书和戏文,比如那本《京华烟云》。
后来又知道了,张爱玲也有这个情结。但在她那时候,这毕竟是可以实现的
呀。
我这个古色古香的白日梦并不是自己凭空臆想的,那时的我,还没有那么浪
漫。我是看了许多外婆和妈妈的旧照片,才萌生了这可笑的念头。
那些年,能烧的都烧了,不知为什么还留下这些泛了黄的旧照片。也许人不
能没有回忆,亦不能没有梦。
外婆的照片,印象最深的是她十六七岁时的。那时她已经从师范毕业,又放
了大脚,正是神采飞扬的青春少年时。那时的张家大小姐,在县里也是有名的。
她会骑马,会打枪,曾跟我舅爷爷为一点小事打起来,各夺了家丁的土枪相互乱
放,被一过路军人所拦住,救了两条小命,还因此而拜了这位著名的西南军阀做
干爹。
她十六岁时与我外公订婚,下聘之前,她居然一个人跑了几十里地到我外公
家的庄子里去,向村人打听我外公的学问人品。
第二年我外公没考上北大,愤而离家出走,投进了中央警官学校,在军中三
混两混,人也油条了,居然不肯回家结婚。这时外婆便和舅爷爷结成统一战线,
由他保驾跑了大半个中国,终于在遵义把正在当实习局长的外公逮住。
照片上的女孩就是那时候的外婆。笑得很沉静,然而跋扈。
她穿着白色小褂和黑的百褶裙,一副女学生的模样,只有了解她的人,才知
道她心中有着一片自己的大江山。
她本就不平凡,也许更可以成为奇女子。然而命运多舛,天不顺其志。
照片上的妈妈才三四岁的样子,完全就是我小时心想梦想的形象。那是黑白
的照片,然而着了色,衣服,眉心和兔子灯的眼睛都分外地红,红到伤心。
那时的她,什么也不知道,而什么都很美好。她的一切,都有人安排好了,
她要学钢琴,要上教会学校,还有个政治和尚送了她一个奖学金名额,满了十八
岁,就可以到美国读书……
然而,世事如棋,全盘皆错。
恍若一场春梦。
我爱她们,所以我来到了这里,是顺从了她们的愿望。
但在心灵上,我永远也走不出自己的家乡。
这也是为了爱。
现在,在这片湛蓝的海洋文明中描绘我这红底金字的爱真是好可笑。
快过年了,大家就让我过个梦中的年吧。
◆ 爱 与 死
有同志在中文网上贴了《决战玄武门》的歌。
对着屏幕,照着歌词,轻轻地哼着“问你可知否,你追我逐要将河山改……
”竟有一种隔世的恍惚与缠绵。
那部戏我没看全,只是去外地同学家小住的时候在闭路电视里看了几集。该
忘的,也全都忘了。只记得戏中的李世民白衣飘飘、玉立风中的绝世风采,还有
,他亲手刺杀那个他爱着的女孩的时候的温柔、残忍、无奈与绝望。
长剑如虹,吟啸而出,轻轻一点,杏花满地。
突然觉得,死在深爱的人手中,竟也是一种无怨的美丽。
记得那个女孩手中的白绸伞轻轻飘落在青草地上,伞随风远,芳魂渺渺。那
深沉凄怨的曲子缓缓响起……一曲将近时,便只有秦王白衣如雪的孤单背影瑟索
于荒原野风之中。
那个时候,正是容易着迷的年岁,偏偏又看多了武侠小说,最喜欢白衣如雪
的佳公子兼大侠。很自然的,一下子对秦王着了迷——当然,这种相思并不是全
无益处,我因此而通读了从贞观至开元的全本盛唐历史——才发现历史上的他好
乏味,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后来去狐友老淳处玩,遇老淳之男友小升。小升会弹吉他,抱着吉他竟唱来
唱去总是那“问你可知否”!
扬州人唱粤语,当然不会很动听,然而他唱得很动情。
我当时笑着跟老淳说:“看他那么投入,小心他向太宗同志学习,宰了你。”
无意的笑语,竟成谶。他没有杀老淳,他不是帝王,毕竟没有这个气魄——
他杀的是自己。虽然最终还是活着,但也挺惨的。
后来,等自己爱过伤过之后,才明白深爱而不可得是多么的绝望与颠狂。我
何尝不想杀人,然后同归,让今生的遗恨化作不可知的来世的期待。
永生永世不离分。
真的,爱人和被爱,都难免要在生死边缘徘徊好几次的。
◆ 无 以 回 报
有个姐们大后天就回国省亲去了,我吵着让她给我家带东西。她当然没话讲
,一口答应了。于是我就出外觅物。
给老妈的东西好买,看见什么都想买。两双意大利皮鞋,并不时髦的,是那
种老太太的懒懒的模样,然而皮子极好,是那种细腻的小牛皮——买。一组保养
品,从脸到手,无微不至,也没有什么熏天触地的香味——也买。还有一对耳环
,小小的,并不显眼,但很精巧,虽然我能料想到老妈一般不会去戴,但还是买
了。
这样下来,虽然这些东西都是on sale 时抢到的,但一个月的饭钱还是
没了。对老爸就可马虎些,何况老头的东西本来就不好买。想来想去,想起老爸
爱泡澡,就买了一套香皂浴波之类的东西,更精采的是一块大海绵,做成半只西
瓜的横截面,翠皮、红瓤、黑籽,颜色异常夸张地分明,令人产生一种关于猪八
戒的微妙联想。
兴冲冲地抱着这堆东西回来,然后示之以姐们,让她分享我捡了大便宜的快
乐。再然后郑重其事地包好,装入纸盒,并端端正正地抄了我家的地址和电话号
码,很仔细地贴在盒上。
心里,有一种很温暖很稚气的快乐。
我是个喜欢购物的人,但不常常给自己买。我在店里走来走去,常常是看见
某样东西,就想起家里的某个人。我会觉得这样东西无比地适合那人,不买下来
简直太可惜。所以往往就忍不住买了。
卧室里有个大纸箱,买回的东西,往里一扔,看看差不多满了,就颠颠地打
了包拿到邮局去寄。若恰有朋友回国,就缠着别人带。
其实我爸妈见我这样很头痛,因为每次去市里的邮政总局取包裹,总是累得
上气不接下气,而且,为了税的问题,还得跟局长打个招呼。久而久之,欠了人
家不小的人情,总不大好意思。如果请朋友带,他们就得琢磨着回赠朋友礼物或
请人家吃饭,也烦。
虽然他们无数次警告我不准乱花钱了,但我只要一看见什么好东西,手还是
忍不住地痒了。
自去国之后,总是格外地想念家里,几乎每一分钟,心里总有着千丝万缕的
牵挂。
也许这是一种渐渐老去的标志,我的青春年少的叛逆期,就此肯定地一去不
复返了。现在想起父母,满脑地都想起他们的好来,连一些当年令我切齿痛恨的
事情,现在也不存丝毫怨言了。
想当初,与父母狂吵,拍桌掀凳,然后跃上窗台以死相胁的日子也不是没有
。当时只觉得天地变色,这家是万万呆不下去了;而现在想想那些不活的理由,
无非是名字都快想不起来的男孩子——真是好笑极了。
我父母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我想,他们的牵念,当是远甚于我了。天幸他
们是属于那种很会自找乐子的人。我妈日常公务烦忙,时间倒还好打发;老爷子
是闲人,自称“硕鼠”的,若干年以来一直以我为心头大病,如今心病远去,却
是无聊得紧。他先是热爱上了音乐,不断地买音带,自己听完便送给我几个表妹
,若有很好的,就寄给我。他居然还收了无数的干儿子干女儿,而且认认真真地
当他们的干爸,过年过生日给红包不说,象升学、分配工作这样压死人的天大事
,他也是竭尽全力去管。他对干儿们要求不高,只要嗓门响,曰:“以后追悼会
上气势可宏大些。”
我读鲁爷的《朝花夕拾》,总不大明白他为何对“老莱子彩衣娱亲”耿耿于
怀,认为是极恶心的事。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听我叔讲过这则故事,当时心里的
感觉竟是很有些感动。但因为那时才八九岁,对人世间的事还不大了然,也就没
有去多想。后来大了些,自己读了些书,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怀疑,便很不满
于鲁爷的冷漠。
父母在,不言老,这是自然的事情。虽然老莱子是过分并且滑稽了一些,但
想到他那善良淳厚的本意,我真不觉得他可恶或可耻,只觉得有些可怜,也许也
可笑吧,但那毕竟是含着眼泪的笑了。
算命先生给我算的命中,我父母是高寿的,好象一不小心就要活过九十岁-
-那么,我做老莱女是难免的了。
设若那时我也是满头的白发,跟我老妈一起上街,一块冰淇淋还是要她请客
的。如果老爸还和我七八岁时那样,一如既往地不准吃,并且一定要叫我吃银耳
水果羹,我也肯定要大大地不高兴。
孩子与父母之间该是怎么样,生来就注定了的。不管多老,不管多小,哭起
来笑起来,总是同样的表情。如果人为地要更改或修正,便是违反天意。
我永远记得这样一幕,我的奶奶得了癌症,快不行的时候,我们都守在一边
。这时奶奶有点回光返照的样子,精神很好。我们瞒她瞒得紧,她到死都不知道
自己是怎么回事,因此她得到了更多的安宁和快乐。
奶奶常爱说爸爸和叔叔小时候的事,以此来证明我和堂妹的各种毛病全是遗
传,不该批评或责罚。这时候,她又开始说我爸五岁时第一天上学堂时的熊样,
以及叔叔小时在学校舞台上出了大洋相,被修女嬷嬷们打手心。
她说得非常高兴,于是爸爸和叔叔也起劲地附和,他们还作出各种怪相,帮
助奶奶回忆他们的糗事。
后来,奶奶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低下去,渐渐地睡去了,爸爸和叔叔回过
头来对着我们,竟都是泪流满面。
◆ 天 地 的 滋 味
我总觉得,空气也是有记忆的。即使它自己不记,但总会把许多往事储于气
息之中,时时地向你提起。
现在的天气,纵然阴晴不定,风雨无常,但春天毕竟算是姗姗地来了。要算
农历的话,正是阳春三月的好时节。我们的文化中有好些诗与情都储存在这个季
节里,稍稍一提,便是烟花、维扬、春江、芦牙,满楼红袖。
芝城的春天,一如既往地干涩,只是空气里多了一点点不安。那是一种很柔
和的不安,仿佛一匾的小蚕正张大嘴巴等待桑叶的倾下,期望着、运动着、萌生
着,生命在此刻沙沙作响。
我离春天很近,离家很远。而一些惯常的家的心情,竟能躲在那春天的气味
里,静静地迎面向我走来,倒也不能不说是一种惊喜。
我住的地方,门前有几株梧桐树。在这个季节里,梧桐树通常整日散发着一
种十分老实的清香。往年,只要一闻到这味道,我便会不老实,而且狡黠起来。
梧桐的清气常常是逃课的诱惑。在许多阳光灿烂的午后,我,和被我拉下水的两
三个人,通常著着相对于这个季节仍然显得单薄了些的衣裙,捧着在这个季节里
不会化得很快的雪糕,懒懒而轻松地在梧桐飘香的小路上走来走去。小路的那头
有座大红楼,昏头昏脑的教授和学生们还在那里互相折磨。
这个季节凌晨时分的味儿也是诱人的。小的时候,一年当中只有春游的时候
才会在凌晨起身出门。从此,朝露的芬芳便与旅行紧紧地联在一起。那时是会为
了这小小的兴奋而彻夜难眠的。后来大了的时候,有一次,出去疯玩了许久,乘
船回到苏州正也是破晓时分。扛着一包衣服,还有一包杂物——糖果、竹子编的
首饰盒和小人、绒布小狗、香粉、玉石的佛像……叫了一辆三轮车,急急地往家
里赶。车进了住宅区的大门,就见寂静的灰色楼群之中只亮着一盏灯,而那个窗
口还隐约有两个人头的影子在探出探进地张望。
我这时顿觉得,春天的清晨,也是归家的滋味。
在梧桐与草地之间,我渡过了许多闲暇的春日,也亲手埋葬了无奈的爱情。
我知道记忆的固执和忘却的不可能,当那日刻骨的气息重来时,生与死便会在这
个季节里刹那惊醒。
◆ 只 有 香 如 故
昨天买了一种新的洗衣粉,拆开来用,先把鼻子凑上去闻一闻。
我突然觉得有点头晕,似乎它的香气引发了某种回忆。记忆深处有个小东西
喃喃地想说些什么,却还欲言又止。
我想起来了。这是好稔熟的一种气息啊,它曾经温存于我生命中一些纯澈明
净的日子。那是一些太小时候想不到,大了又不会再去想的日子;是非常肯定地
一去不复返的日子;是应该装在水晶瓶里捧着看着读着的日子。
趁现在还没有太老,把它记下来吧。要是再等些日子,就算再想起,也未必
能写得下来了。
我的第一支唇膏,就是这种香味。
那时还上着高中。街上已经有了黄裙子和红嘴唇,但背着大书包的我们,似
乎还很少想起过这些。
然而该来的终究要来。在大家一阵风儿哇哇学《童年》的时候,高年级有个
男孩子终于走过已经算是青年的我的窗前。
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很可爱:
每天早上,我在汽车站等车上学。他是骑自行车的。我们住得不远,那个汽
车站,是他的必经之途。我六点五十分一定会到车站,而他一定在六点五十五分
以中速骑过。并不打招呼,只是相视一笑而已。也许在旁人看来,连笑都没有,
但我分明感到一条河流缓缓在眼里流过,而一轮太阳在心中蓬勃升起。新的一天
因此而变得灿烂美丽。
我千呼万唤不起床的毛病不治自愈。早上准时醒来,在心中轻轻唤一遍他的
名字,世界顿时就明亮起来。
而放学时,我就会在车棚周围磨蹭一会儿,看他拎着书包匆匆过来,然后又
是相对浅浅一笑。
这一天,因此而完美无缺。
好奇怪,这一朝一夕的相会并没有约定过,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也许是心
灵之约吧。
这样遥遥相对的日子过了不久,我们开始单独地相见。那支香香的小唇膏,
就是在那时买的。
和他在市图书馆或青年宫见面的时候,我便从书包夹层里掏出唇膏和小镜子
,轻轻地抹上一层。那唇膏极淡极淡,几乎看不出来,但对我来说,却是极大的
心理满足。我的头会抬得更高,眼睛会更亮,声音会更动听,连脸上平日里惹我
烦心的痘痘,此刻也忽略不计了。
女为悦己者容。一支若有若无的唇膏,给了我那样大的自信。
这支唇膏涂了有一年多,后来就用完了。
自始至终,我们还是没有说破那个字,而他也从来没有接触过我为他而修饰
的芬芳。
我们曾认真地实践相思,又认真地不再提起。
后来又有了很多的唇膏及别的化妆品,颜色越来越浓烈,而感情,却还总是
淡淡幽幽。那生命中第一次似有似无的爱情影响了我以后的观点。我总是在得到
与得不到之间徘徊,在若即若离的茫然境界中苦修。在海誓山盟与不即不离之中
,我情愿选择后者,我只要,淡淡的、会心一笑。
盖上洗衣粉的盒子,淡淡的香味也给关起来了。而嘴角上的浅笑,却清淡出
一丝年轻的滋味。
〔寄自美国芝加哥〕
(《新语丝》9602)
- posted on 07/17/2008
藕 园 忆 茶
莲 波
对于江南的回忆,实在有些让人心酸。它是我梦里望得见却触不着的依稀风
景,每天早上翻身醒来,故乡的明月便消逝在这新英格兰的第一缕阳光中。
家的记忆里,每天总是有着隐约的茶的幽香。虽然我也带了一些很好的茶叶
过来,但茶叶竟也染上了淮枳之性,喝着只有苦寒而没有清甜。
原来在家中喝茶,喝的并不是茶这种汁液本身,而是一种悠闲的心境,是午
后四脚朝天躺在藤榻上的慵懒的闲适。而现在,紧张的心灵早已失落了从前的安
详。当茶的作用从消遣沦落为提神时,茶的温馨与柔媚便荡然无存。
在家喝茶固然是好,但苏州更有一些绝妙的品茶的去处。我最喜欢的一处是
城东深巷中人迹罕至的一个小苑,名曰“藕园”。园子很小,占地不到两亩,许
是以前某个大户的一处别墅吧。记忆中也并不是时常开放,大概只有在每年春夏
秋之间天气宜人的时候,才略略开放数月。因为不能常去,故而也不会腻。尤其
在春夏之交黄梅雨季将尽未尽的时候,躲进小园便远离了燠热,自然而然地,产
生了一种浑成的清凉。
藕园的美,极尽玲珑曲折之曼妙。园子里很精巧地构筑着假山、回廊、池塘
、水榭和楼台,无端地为这小小的园子增添了一种静远深隧的风华。园子以前的
主人是位雅客,回廊和亭台全用镂花的粗藤作为支柱,在纤秀华美之中平添了浑
厚旷达气概。可见他是真富贵之人。
园子尽头有一座两层的楼台,那里便是饮游者的好去处。
把竹几藤椅搬到临窗的那边,一盏香茗,佐以几片糖藕或山楂,与同去的朋
友或不相识的茶客絮絮地说些不经意的话,一个下午就这么淡悠悠地过去了。
我是常拣雨天去的,听雨声淅沥打在芭蕉叶上,我的思想便也飘浮起来,渐
渐地融入了面前清茶袅袅的白烟里。
在这时候,我会常常有恍若隔世的遐思。当我临窗而望空空小园的瞬间,只
觉得每一堆山石、每一簇花草、每一处栏杆后面,都躲着一个我前生喜欢过的,
穿着红裙、梳着抓髻的如水女儿的精灵。
我的心中,不知不觉地怜惜起她来。
园子关门很早,五点来钟就开始赶人。于是便依依而去,过一阵子再颠颠而
来。
现在,故乡渐远渐无穷,我漂泊的心里溢满了昨日的茶香。淡淡的茶久久地
藏在思乡的心里酝着酿着,也快造出浓得化不开的醇酒了。
(《新语丝》9404) - posted on 07/17/2008
历 史 赝 品
·莲 波·
我总觉得,看电影是一种简捷的学习途径。在短短的几个小时的聚精会神中
,可以比平时几天松松散散的看书得到更多有效的东西。
我算是个挺有历史观的人,也爱了解历史的细节。若常常去看书,一来是坐
不住,二来坐住了看了也未必能往心里去。
我爱历史,可又不大敢相信历史,世界各国都这样。尤其是敝国的以邓力群
为首的人们编撰的历史,那是只能当野史来读的。若想从中窥得一丝历史的本来
面目,这愿望几乎不可能实现。
于是我常常苦恼:历史本来就沉重,人为的过滤与提纯又使它变得好干涩。
这样去读历史,岂不是要发疯?
不读算了嘛。
可是,我又不甘心于无所知。万一我的前世是那汗青里的一个名字,若哪天
前世的我托梦来了,今生的我却茫茫然什么也不晓得,这岂不是太掉价?
于是我常常挺苦恼的。暑假的下午,总是捧着一本实在应该看的历史书,躺
在凉台前的藤榻上,对着窗外亘古的蓝天发呆。
有那么一天,呆累了,就出门去买画报看。买了几本电影电视什么的。翻着
翻着,我突然大悟,何不用看电影的方式来了解历史呢?那么多的历史片子,通
通看过来,我大概就差不多可以去开历史课了。
反正都不真,反正都是漫天迷雾,都让邓力群们大野过了,再让编剧导演们
小野一番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至少里面那些角色都是存在过的,那些名字大致也
还都对。那么,就看电影学历史吧,历史,本来就是由那些名字组成的,真正的
细节,不在乎了,没有人想知道,也没有人敢知道。
前清以前的戏,因为没有写真的照片传下来——即使后来有照片了,也因为
技术不够进步,大都模糊不清——所以随便演,演员也随便选。这些太古老的,
我大都没有兴趣,太刻板了,太脸谱化了——本来嘛,御用画师们手下,又敢散
出几分灵气?唐宗宋祖,只有一点服饰的不同,此外就一概肥头大耳、日角龙庭
,全象强力维他命或宝儿康的广告形象。
闲话少说,我想说的是——我一般只对以一九一一年以后的事为主题的影片
感兴趣,因为,我知道那些人物真实的面庞,那么,我就可以与剧中的模样对比
着,欣赏着,从而达到一种剖析与研究的愉悦。
这些,都是仿制的,是赝品。然而赝品,也有高明与低劣的区别。高手造出
的赝品,同样也可以价值连城;而无锡惠山脚下,总是摆在地摊上出售的泥捏的
维纳斯,也算得一种赝品吧。
我就这样观察着,辨别着,俨然在心里把自己当作了一个鉴赏家。
看到现在,看了十好几年了,过份低劣的倒也少见。拍现代史题材的,总不
惮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从物到景到人,什么都用最好的,因为这毕竟是在干一
件塑金身似的事情。
然而真正的神来之品,也不多。我想也是的,在束手束脚的情况下,即便本
来有几分神气,也都消磨掉了。这和画师画唐宗宋祖是一样的——不会画得差,
因为他们都是一流的画师;也不会画出神气儿来,因为不敢太细致,太真实,画
出来的,都是水平大致相仿佛的标本。
要说在我印象中还站得住脚的,也还有一些。记得早期的佳作,要数《西安
事变》。就是那片之后,确立了孙飞虎演蒋介石的无法取代的地位。而且,从这
片开始,中国的历史片变得有血有肉起来,人物开始骨肉匀停,而不象以往的,
都只有皮影般的筋筋条条。从这片开始,一贯万恶的蒋介石,也约略有了些人味
起来。值得一说的是此片中的张学良演得极棒。看了很多关于张学良的片子,要
么过于奶油,要么过于死板,总不能在公子与将帅、倜傥与坚毅之间找到平衡点
。而《西安事变》里的少帅,真是很有气质,那演员,是叫金安歌吧。
《开国大典》也是不错的。天安门城楼上黑压压地望去,真是与真实的历史
图片神似。这部片子值得称道的地方,是对一批国民党将领的刻划。从作为主要
人物的张治中、李宗仁,到一闪即过的白崇禧、顾祝同,都很有特点,而且与历
史人物的真实形象也很接近,真难得煞费苦心去一个一个地找。在此片中,有一
处细节:老蒋夜半视察海防,将领们却在打牌。老蒋一声不响,拉开输家,坐下
便打。众人吓得浑身发抖,哪敢真打。未几,老蒋大赢,然后叹了口气,下了桌
,把钱分给大家。这时说了一句话,我能一字不漏地记下来:“打牌,你们不行
;打仗,我不行——长江前线,拜托诸位了。”
据说这是真事,当时牌桌上那几位,真打的时候一个没溜,全殉党国了。
敢在电影里表现这样的情节,导演真该敬他一杯。
可惜的是,《开国大典》里的周恩来没有请到王铁成演,看着就别扭,就不
接受,算是个小小遗憾吧。古月的老毛,王铁成的老周,孙飞虎的老蒋,都成电
影史上的里程碑了,无可取代。
近一些的,有《开天辟地》,讲共党成立的。这部片子中的早期知识分子群
像图,真是精致极了。邵宏来演的陈独秀,最是传神。对儿子的不讲情面的耿,
撒传单被警察抓住后的痴,都很有人情味,把一个心灵单纯的、信念执拗的,带
着狂热而又浪漫的空想主义色彩的成熟的知识分子和不成熟的革命者刻划得入木
三分。在这部片子里,首次出现了许多从未出现于银幕上的人物——这些人物都
太复杂,提起了都觉尴尬,所以总是隐去,慢慢地大家都忘了——象陈公博、周
佛海、李汉俊、包惠僧等,还有胡适之一类的文人,本来也很少在影视中出现的。
有趣的是,《开天辟地》中的青年老毛和杨开慧演员选得太美化,表演又过
火,怎么看怎么想琼瑶戏里溜出来的一对金童玉女。一时街头巷尾传为笑谈。
另外,《孙中山》、《周恩来》、《秋白之死》、《宋氏三姐妹》等一些片
子,也都是还可以看的。
在影视形象上,可气的是,至今还未给予汪精卫以必要的客观与尊重。通常
演汪精卫的是一个叫马红鹰的人,肥胖、浮肿,面目可憎。我小的时候,总以为
汪精卫就这贼样儿。后来看《汪精卫评传》之类的书,翻开封面,忽见一个潇洒
极了的人儿,真是倾倒又气倒。
中国的现代史上,英雄太多,美人太少,所以宋氏三姐妹就成了导演们的最
爱。霭龄的富贵、精明,美龄的骄纵、风流,这都还好办些。但看到现在,没见
一个演庆龄演得让我接受的。庆龄是一个很虚幻的历史人物,或者说空灵,总是
沉默,却总是被供在高台。她多多少少有些人间烟火触不到的感觉。其实有些演
员——象李羚,长得够象她的,可演出来,总不是那个味儿。后来我想通了,关
键是没有那双悲天悯人的雾蒙蒙的大眼睛。
但是,庆龄又仿佛是谁都能演的一个角色,她的特征太明显,太单一——净
素的黑旗袍,光洁的大发髻,极淡而极精致的妆扮,以及若有若无苦苦微笑着杳
望前方的神情。
我也曾制作过这么一件赝品:去中山陵玩,在同行者之中找了一个圆脸纤巧
的女孩,给她盘了发髻,穿了黑的长裙(没有旗袍),化了一点浅浅的暗暗的妆
,然后极力启发她挤出一脸小苦样儿。等照片一洗出来——呀,凝重的灰的中山
陵,悲切的长裙如墨、粉面如雪的玉人儿——一刹那,好象真的历史倒转了,一
出谙于永夜的天人永隔的思念,正在缓缓启幕。
(《新语丝》9507) - posted on 07/17/2008
(编者按:“皇甫茹”为几个作者合用的笔名。这一篇为莲波所作。)
江 山 风 雨 苦 彷 徨
·皇甫茹·
有人打算写汪精卫,不晓得要怎么个写法。兄弟今天来凑个热闹,先了一步
,算是抛砖引玉。不过基本谈点史料而已。若有人硬能从平白的历史叙述中看出
点什么阴险的或血淋淋的恶毒来,必欲除之,那兄弟我就只好闭眼闭嘴甚至作鸵
鸟状,静候发落。
汪精卫者,原名兆铭,广东番禺人,祖籍浙江绍兴。兆铭为父亲小妾所生,
从小聪明好学,且清秀俊雅、面如冠玉,颇得宠爱。然后呢,按一般史书的说法
为:早年投身革命,追随孙中山先生领导的同盟会;中年叛变革命,背弃三大政
策,发动“七·一五”,以至“宁汉合流”;晚年则变本加厉,卖身求荣,投靠
日帝,遗臭万年。
兄弟这里不想对史实进行多少宏观的俯瞰远眺,先只就兆铭兄迷离生涯的某
些片段来点微观的考察。
从某种意义上说,汪精卫之遗臭万年,也是历史对他小小的捉弄。这位仁兄
本有三次必死无疑的机会,这三次机会若是落到别人头上,断无生还之可能。偏
就他撑竿跳或擦边球似地逃过,终至臭不可闻。他如能在这三次机会中的任何一
次老老实实地死去,将是芳香扑鼻或不香不臭没啥滋味。
先说第一次,清末汪兄英俊少年时,埋土炸弹图谋炸死摄政王载沣。偏这末
代皇爹也是个命大的,不但没崩了,反而把汪精卫等一干人马逮了起来。照说犯
上弑主,罪该凌迟处死。但此时刁钻的命运第一次照顾他,他轻轻巧巧地逃过了
这一劫。
如果这一次汪兄牺牲了,他将成为另一个喻培伦或林觉民。我们的历史课本
将不咸不淡地加上小小一段;我们的小学生将奶声奶气地背诵“慷慨歌燕市,从
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一如背诵《梅岭三章》。如果碰巧事发
前还给陈璧君写过一封情书,几十年之后中学生也许得在语文课上摇头晃脑、苦
不堪言地背《与未婚妻书》:璧君卿卿如晤……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汪之不死,责任可往几个方面推:一怪袁大头,眼
光太过远大,重权在手还不好好效忠主子,为了日后在革命党(或“柿油党”)
面前给自己留条后路,不但不杀汪,反而好酒好菜殷勤相待;二怪他那做小老婆
的妈,把他生得也太那个了,让被爱情遗忘了的隆裕太后一见之下又惊又喜,古
井生波,不知不觉中了弗洛伊德的奸计;三呢,怪醇王载沣,这个末代摄政太末
代,既不懂开发自身资源,又不善效法列宗列祖,他与隆裕若有多尔衮与大玉儿
、鬼子六和小兰儿的一半交情,老寡妇早就芳心大碎、失去理智,杀杀杀杀杀杀
杀了。
好,不管怪谁,汪精卫这次没死。命运按着它自个儿的性子,忽溜溜地继续
往下走。
接着便是第二次了。民国二十四年南京召开国大,小报记者孙凤鸣伺机混入
,于衮衮诸公排排坐拍集体照时对汪连发三枪。终因四周阻力太大,使得汪虽遭
重狙却魂不离窍。
得,这又要来追究一下责任了。我们看看是哪些个不知趣的人阻挠了汪副总
裁在党国江河日下的当儿磊磊落落地辞世。
第一怪戴笠,手下带去了一帮半吊子,居然糊涂到让刺客混入会场的地步。
但好事又不做到家,事到临头手脚还是利索了些,三下两下将孙凤鸣逮捕归案。
第二怪张学良,这位又少又帅的大爷,抽了鸦片又泡妞,居然还是身强力壮,一
个饿虎扑羊拦腰抱住孙凤鸣,死挣不放,以至枪口失准。第三怪张静江,这个老
不死的,翘了脚花了眼,也该退居二线了,偏偏为显其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混
乱之中倒在地上还不忘扔出文明棍,这打狗棒下去,孙刺客手臂一时吃紧,功夫
不过硬准星自又差一环,许海峰若早生几十年就好了。
这样鸡飞狗跳了一场,孙壮士走了祖师爷荆轲的老路,一去兮不复返。汪副
总裁在医院里吃了些剪刀针线,算是又过一劫。蒋总裁倒吃了汪夫人劈头盖脑的
一阵臭熏鱼,脸上好生发灰。幸亏还有个戴雨农,充当了砂袋气包,被蒋公传去
严加斥责,“娘希匹”满天飞;雨农先生回到军统边擦鼻子边挥巴掌,打大小喽
罗的耳光就当打屁板。如此这般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倒也渐渐风平浪静。
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机会转眼便飞扑而来。汪精卫出走重庆潜入河内后,
不日便有数挺机关枪将河内别墅四下包围,火力大开。此时“艳电”尚未发出,
汪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了,蹊跷是蹊跷了些,倒也没什么大麻烦。偏安的
国民政府可对其死亡作出各种纯生理的正常死亡诠释,譬如脑溢血、中风、心肌
梗塞等等。自然,要骗过西南联大的精英们是比较困难的,但家事国事天下事,
关我屁事?哄哄百姓们,这是足足有余了。毕竟百姓比精英要多得太多,日子一
长,这事也就会像一粒盐掉进水缸里,淡而又淡了。
可是汪兄把最后这次蛮不错的机会又放过了。怪来怪去怪不到别人。也许是
性情温厚,也许是假仁假义,他比较体谅照顾下属。适值狐朋兼狗腿曾仲鸣之妻
方君璧千里来寻夫,曾氏久别重逢,烈火干柴。汪便很有人情味地把自己那间温
暖舒适的大卧房暂时出让。结果机枪无眼,这人情味导至的恶劣后果便是曾氏伉
俪身如蜂窝般地生同衾死同穴了。而汪却又大难不死。
老祖宗有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汪精卫之三度大难不死,是福是祸,
却很难评价了。对他自己,当然是吃亏至极,不但身价从此跌停板,还步了秦桧
后尘,连累老婆一起被塑成功能接近痰盂或夜壶的艺术品。但往深里想想,汪之
降临,于沦陷区的小老百姓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目前似乎还不到允许作出
客观评判的时候。
呜乎,把一个反帝反封建的热血青年变成一个卖国求荣的无耻小人,历史多
么冷酷无情,丝毫不如隆裕太后那般懂得怜香惜玉。然而细想之下,汪之毅然担
当伪政府重任,与他当年之毅然行刺摄政王之间,有没有什么潜在的相似性呢?
鄙人以为二者均体现了臭文人的臭脾气,热血上涌,头脑发热,终于奋而不顾。
这两者之间,只是由于历史的抑扬顿挫,才造成了天上地下的差别。当年刺载沣
,清不日即亡,是为志士;后来投靠日本,裕仁消化不了原子弹,束手投降,即
为国贼。试想如若历史都倒一倒,换种情况,清不但不亡,反而中兴,你我皆拖
小辫子,汪早晚难逃凌迟,且被编入孽贼史志;日本肠胃功能健旺,捱过了原子
弹,你我皆如李总统登辉先生之状说“哈依”,汪先主席兆铭先生就是我们的凯
墨尔,我们的彭定康,我们的精神,我们的灵魂。
历史这小白脸太不够意思,对汪氏采取了始乱终弃的卑鄙伎俩。身为弃妇,
葬于荒冢,这滋味是十分不好受的。就看猴年马月会不会跑出一个娘家人来收拾
遗骨了。如果娘家人也嫌其伤风败俗,那就没指望了。象何智丽父母那样开通的
人太少了,就是庄则栋这样的人也不多。
这里顺便提一下另外一位弃妇型的人物——瞿秋白。从遭遇上说,瞿也许更
惨些。汪之被弃是被无形的历史与命运所弃,冤也无头债也无主;而瞿之被弃乃
是被现实的党派与个人所弃,怨气难吞。还好秋白文弱,不然枪毙之后化作了厉
鬼,是要索命的。试想,当年秋白确实肺病三期,走是走不动了,但可以用担架
抬嘛!我们的小战士是英勇顽强的、任劳任怨的。有人还能在担架之上“万水千
山只等闲”呢。连徐特立这样可有可无的中等规模的胖子都抬过了两万五千里,
怎么就抬不动我们骨瘦如柴的前总书记呢?
还好,秋白有幸,总算有娘家人出来声张正义,规规矩矩地埋进了祖坟,免
了尸骨遭野狗啃嚼的厄运。
好了,额外的话题就不多说了。今日兄弟喝了两口,满嘴废话恁多,看官原
谅则个。
借着还有几分迷糊劲,生编《浪淘沙》一首,算是冬至近了,本着优待俘虏
的政策,给兆铭兄烧个纸钱吧。
壮气本疏狂
死亦何妨
少年头可付衷肠
岂料千秋身后事
一地清霜
辞庙自神伤
血热心凉
江山风雨苦彷徨
三万六千故国梦
骨立残阳
〔寄自芮祁孟三家村〕
(《新语丝》9412)
- Re: ◇ 莲 ◇ 波 ◇ 散 ◇ 语 ◇posted on 07/17/2008
莲波以前就在芝加哥,住芝大边上。 - Re: ◇ 莲 ◇ 波 ◇ 散 ◇ 语 ◇posted on 07/17/2008
莲波 was my favorite net writer during the early internet times (ACT). - Re: ◇ 莲 ◇ 波 ◇ 散 ◇ 语 ◇posted on 07/18/2008
我也最喜欢莲波, 我的老乡呢。可惜我到芝大,她已经走了。
其实,苏州女人不像大家说得那样糯,倒是都有些艮,就像莲波。我喜欢她的艮,很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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