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写过七个爱情故事．全是真实的故事．却逐渐散失了．能找到的只有这篇和＂花巷＂．

一年之中，有许多节日．只有这一天最美，空气里流动着微醺的芳香．


【Ｎｏ．２０】

梦冉

盲 人 是 怎 样 体 会 世 界 的 ， 这 是 一 个 谜 。 他 们 的 时 间 概 念 是 否 漆 黑 一 片 ， 走过 街 上 的 时 候 ， 可 曾 注 意 到 落 叶 在 鞋 底 碎 了 的 声 音 ， 拂 肩 而 过 的 香 水 味 又 会 在心 底 激 起 怎 样 奇 妙 地 暇 想 ， 等 等 、 等 等 。
　 　
是 我 在 一 大 片 闪 着 灯 火 的 楼 群 外 问 他 的 ， 晚 风 叮 叮 地 细 细 地 敲 着 灯 影 的 碎片 。 我 左 一 句 右 一 句 地 说 着 这 些 似 乎 水 泡 一 样 的 话 语 。 他 失 恋 了 ， 失 恋 了 很 久。 他的 心 底 模 糊 着 ， 随 着 日 子 渐 渐 深 沉 ， 如 同 盲 人 的 底 色 ， 深 暗 地 无 边 。

那 个 女 孩 有 着 与 我 一 样 的 眼 睛 ， 又 有 着 四 分 之 一 法 兰 西 血 统 。 他 说 起 来 的声 音 异 样 地 甜 蜜 ， 因 为 那 是 一 个 甜 蜜 的 女 孩 子 ， 排 在 他 的 前 面 ， 等 待 在 法 国 大使 馆 前 。 他 拿 着 Ｎ ｏ ． ２ １ 的 号 码 ， 而 她 恰 好 是 Ｎ ｏ ． ２ ０ 。 他 的 心 跳 了 一 下， 于 是 Ｎ ｏ ． ２ ０ 从 此 永 远 留 着 ， 成 为 奇 特 的 代 名 词 。

我 想 她 应 该 是 回 了 一 下 头 ， 发 丝 微 微 卷 着 的 。 但 她 却 有 着 与 我 一 样 的 眼 睛， 我 不 自 觉 地 叹 息 。 然 而 她 是 甜 蜜 的 ， 象 桃 子 一 样 的 。 我 发 觉 自 己 的 幻 象 也 如 同 盲 人 的 底 色 ，深 暗 而 无 边 ， 探 索 着 落 叶 ， 怔 在 飘 渺 的 香 水 味 里 。

但 是 她 终 于 要 飞 去 法 国 了 。 他 会 写 诗 ， 会 做 模 型 ， 会 弹 钢 琴 ， 会 珍 惜 。 然而 他 知 道 这 一 别 将 是 遥 遥 无 期 。

他 只 是 一 个 都 市 里 的 年 轻 男 孩 ， 有 着 轻 巧 的 品 味 。 他 道 了 再 见 ， 那 一 天 有着 阳 光 ， 他 骑 了 车 回 家 ， 我 不 知 他 在 想 些 什 么 ， 然 而 泪 水 模 糊 了 他 的 眼 睛 。 他挥 不 去 ， 停 下 车 来 抹 泪 ， 他 不 能 够 回 家 ， 这 样 子 ， 他 骑 车 停 车 在 路 上 绕 了 几 圈。

我 听 得 呆 住 ， 知 道 这 是 真 的 ， 盲 人 失 明 前 特 别 的 阳 光 。 只 是 那 一 天 ， 他 回到 自 己 的 房 间 ， 还 和 平 常 一 样 做 了 一 些 杂 事 。 但 是 时 间 ， 真 实 地 在 他 的 老 式 的上 海 牌 的 闹 钟 上 走 着 ， 他 停 下 来 ， 看 着 钟 。 现 在 她 已 经 到 了 虹 桥 机 场 ； 现 在 ，她 拿 到 等 机 牌 ； 现 在 她 在 和 家 人 告 别 ； 现 在 她 一 个 人 走 过 去 ， 等 在 候 机 室 里 ；现 在 ， 她 飞 离 了 上 海 的 天 空 。

我 的 泪 不 觉 流 下 。 只 为 他 述 说 时 的 真 切 ， 我 似 乎 听 到 那 老 式 的 上 海 牌 闹 钟如 何 以 滴 答 的 声 音 在 那 一 天 与 他 相 依 。 一 个 平 凡 长 大 的 男 孩 ， 一 个 神 秘 的 号 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