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无名文学到文学无名
朱小棣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出版的<<无名时代的文学批评>>收录了十九篇文章,可是既无前言亦无后记,无序无跋,无头无尾,让人一时找不着北。诚然,许多有序有跋、有前言后记的书,这部分的内容往往存在一些通病,例如空话、套话,或是搬名人以自重。大概为了避免这样的毛病,索性一切从免。也许根本就是偷懒,或者真是无话可说。翻开书来一看,才知道所谓无名时代其实还是有名的,无非是指毛泽东以及邓小平以后的时代。尽管用政治人物命名也许非文人所愿,但中国历史从来就是以王朝命名的,想要回避怕也是不行的。说到底,文人还是活在一朝一代或是改朝换代的兴奋、无奈与尴尬之中,直到最近的所谓无名时代。可惜每况愈下,在这无名时代里的文人怕是没了兴奋而只剩下无奈与尴尬。
其实,书中介绍分析的作家与作品有不少倒也可以贴上“无名”的标签,甚至包括六七十年代的地下诗歌。现抄几个名字在这里,看有谁知道:那写<<无名书>>的无名氏,还有曾卓,张中晓,和孙越生。另有两位名字里的字现代汉语中皆已不用,我也没法抄。所以应可把这看作是对无名文学的文学批评。可是书里还同时包括了几位耳熟能详的名字,象巴金,老舍,曹禺,丰子恺,聂绀弩,金庸,还有本该属于政治方面的名字,如潘汉年、杨帆和郑超麟。看了这样一大批人名的排列组合,大概也就不奇怪为什么本书的编者不著一字、无序无跋,既无前言又无后记了吧。象这样一个杂烩大拼盘,又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丰子恺1949年以后已不常写作,实已转为“无名”。出现在这部评论集里的巴金作品是<<随想录>>,而有人正希望他的名字,和他前半生的著作紧密相连而与这本无关,恨不得将之打入无名的冷宫。总而言之,在这并非无名时代里的“无名文学”身上,人们看到的是作家们的无奈、无悔、自强不息与孜孜以求。哪怕一时“无名”,写作的结果是其文字终于有朝一日得见阳光。连政界文化名人如潘汉年、杨帆的诗词,也会有日本人拿来当作文学资料研究。说起来,这个杨帆还曾与家父在1937年的上海一起参加组织过“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同属一个地下党支部,杨是宣传委员,我父亲是组织委员。这次捡起这本<<无名时代的文学批评>>一读,完全是因为好奇这杨帆怎么进了文学评论。
千万不要以为这种情形说明了文学是多么重要伟大,红得发紫。它恰恰反映出文学在当今社会里的边缘化。如今,红得发紫的作家写出来的作品未必堪称文学。连大名鼎鼎的作家也不具备足够的号召力能让人们去读有关他们的文学批评。所以,故意隐姓埋名,以无名作招牌,好让文学批评苟延残喘,恐怕这才是该书取名时所寄的寓意和希望之所在。
今日回想起来,在蒋介石和毛泽东时代,文学其实是非常之有名的,也是举足轻重的。尽管毛泽东从未真心感谢过蒋介石时代的那一大批作家文人,但他们的作品决定了一两代知识分子的人心向背,对于新政权的建立实在是功不可没。而建国以后,虽然文学作品内容份量变轻,但文学作品被赋于的意义反而被夸大,甚至被抬高到吓人的地步,“利用小说反党”,曾被毛泽东称作是一大发明。
而进入了所谓无名时代,真正的无名作家迎来的究竟是自由还是失业?在这文学无名时代,又该当有什么样的文学批评?有人把文学之无名归咎于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刷。向西看,有人指出现代社会里的读者都不愿意接受教育,而只情愿被忽悠。向前看,尽管文学尚未彻底从政治底下获取自由,有些人已经开始提倡文学不要干预政治。向钱看,文学似乎完全可以简单地被划分为赚钱的和不赚钱的。作为读者,我只希望自己在这“文学无名”的时代里看到的不全都是“无学”的“名文”就算是我的运气。
2007年9月25日
- posted on 12/10/2007
文以载道. 文学是以艺术的形式隐喻一种自然或社会/人性的道理. 因此,文学有两个要素: 艺术与道.
艺术太需要天赋了. 而道又需要对自然和社会/人性有很强的洞察力与感悟.
文学政治化是作者作贱自己, 让自己创作不自由.
在市场经济时代或无名时代, 对文学家/艺术家的有心栽花少了,但由于环境更自由了, 因而对文学家/艺术家的无心插柳就更多了. 特别是博客和网上论坛的盛行,许多思想火花都冒了出来.
当然,由于人们认识自然和社会的能力普遍提高, 一个人要鹤立鸡群,在文学方面成为一代宗师是很难的. 我们更多地是要乐见他人的思想火花.
我在咖啡就常常看到令我叫绝的啡友的思想火花,其中朱老师您就是很重要的一位. :)
zxd wrote:而进入了所谓无名时代,真正的无名作家迎来的究竟是自由还是失业?在这文学无名时代,又该当有什么样的文学批评?有人把文学之无名归咎于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刷。向西看,有人指出现代社会里的读者都不愿意接受教育,而只情愿被忽悠。向前看,尽管文学尚未彻底从政治底下获取自由,有些人已经开始提倡文学不要干预政治。向钱看,文学似乎完全可以简单地被划分为赚钱的和不赚钱的。作为读者,我只希望自己在这“文学无名”的时代里看到的不全都是“无学”的“名文”就算是我的运气。
2007年9月25日 - Re: 由无名文学到文学无名 (from 朱小棣<<闲书闲话集>>@yidian.org)posted on 12/10/2007
True.
abc wrote:
艺术太需要天赋了. 而道又需要对自然和社会/人性有很强的洞察力与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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