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时英雄跟狗熊的区别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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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年9月被军事政变赶下台后,泰国前总理他信就再也没有踏上泰国土地半步。在近10个月的流亡生活中,他信说他“尝尽人间冷暖”,还形容自己是“一个被逼到墙角的穷人”。虽然流亡伦敦后曾誓言不再参与政治,但随着泰国政府对其家族资产的冻结、对他涉嫌犯罪的指控,他信表示一定要光明正大地回国,不过又拒绝透露回国的具体时间表
最近,记者通过独特的渠道,获知他信在英国的生活概况,得以独家披露他信这300个日夜的流亡心路历程。在接受记者的泰国朋友采访的最后,当被问到回国后是否还能和去年发动政变将其赶下台的陆军司令颂提叙朋友之旧时,他信耸了耸肩膀说:“为什么不可以?这就是政治。”
“我真的不想再搞政治。我夫人也警告我说,如果再搞政治,就一定和我离婚。”
严肃地说出这番话时,他信西那瓦,这位泰国前总理正坐在英国伦敦一处不大的公寓套房内。这里,是他自去年9月16日被军事政变赶下台后流亡到英国的家。
泰国前总理他信。(资料图片)
失意催人老
记者的一位泰国朋友日前赶赴英国,在这座位于伦敦市区的花园式公寓内对他信进行了为期一周的采访。据这位在政变发生后首位采访他信的泰国记者描述,公寓环境豪华,名流汇集,几位香港影视明星也在这里拥有自己大小不一的天地。不过他信在这里的套房,却很小。
这位已经离开泰国总理府、离开自己位于曼谷湄南河西的别墅、离开泰国政坛整整十个月的前总理,依旧对泰国政治十分关注。他喜怒形于色,时而平静地呼吁民主,时而担忧泰国的经济前景,时而又愤怒于自己的财产被冻结,而至于自己何时返回泰国却又语焉不详。
朋友曾经在泰国采访过他信多次,此番与他信对坐而视,觉得这位原先精力充沛的前总理一下子“凋谢”了许多,脸上的皱纹,眼中的血丝,以及说话时的语气,都不再像一年前的他。政事的折磨,让这位真实年龄58岁的泰国前总理,不再是人们描绘下的年轻CEO总理,而俨然是位年逾六旬的老者了。
记得在政变后,泰国一家平面媒体曾刊登过一首调侃他信的小诗,还附上了几张他信孤独地坐在一家伦敦咖啡馆里无人问津的照片,那种失意落魄,曾令不少他信的支持者感到寒心。他信证实了照片的真实性,说,“政治就是这样,可以在一夜之间伤害你,甚至杀害你”。
快乐长城行
2006年9月19日,当政变者的坦克悄悄地将曼谷总理府包围得水泄不通时,他信正在万里之外的纽约联合国准备发表一般性辩论。
闻讯后,他信随即飞往英国伦敦,至今没有再踏上泰国国土一步。
“我真的很想回国,这些日子来,让我觉得以前在泰国与老百姓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美好,我甚至梦见在自己位于清迈的家里睡了一觉,”朋友这样转述他信的话。
十个月来,尽管泰国政府和政变军人多次表示他信可以回国,但他信仍过着被称作是“自我流亡”的生活,他辗转英国、法国、新加坡、中国、日本、俄罗斯等地,以私人身份游历世界。
他说,全球旅行让他再次感受到世界的竞争是多么激烈,发展经济是国家发展的灵魂。他感叹于自己国家的变化,以及自己无法再为泰国民众服务的遗憾。
回忆起游走各国的经历,他信说:“在英国,人和人是一个个独立的世界,当我走在街道上,人们也许会认识我,或许会向我点头示意,但我毕竟是个东方人,总觉得那里不是我的家。”
“在俄罗斯,我在一家麦当劳里邂逅了一位老朋友,互相谦让着为对方付咖啡钱,而梁上君子借机带走了我的皮包,包括美元、摄像机和许多文件,令我不得不花费好几天时间重新办理护照等证件。”
“在日本,我成了一家大学的教授,为学生们演讲,没有走上街头去体验那里的社会。”
“而在中国,我真的很开心。在那里,我仿佛没有陌生感,我经常在北京郊外的一处高尔夫球场打球,能让我想起在曼谷郊外打球的情形。特别有意思的是,当我有一天去爬长城时,几乎每一位从我身边经过的游客都会友好地问我:‘您是他信总理吗?’然后很热情地邀请我一起拍照。在长城,我估计是我这辈子拍最多照片的一天。”
墙角的穷人
泰国记者朋友连续采访他信数日,但每日都需经由他的儿子攀通泰联系。攀通泰和他的母亲一样,是坚决反对他信从政甚至接受媒体采访的。但这一次例外。
“因为我确实有些话想说,因为你现在采访的是被逼到墙角的穷人一个,”他信说。
在泰国,许多人和媒体都发现了他信的一个重要政治立场变化,那就是政变后直到今年6月前,他信都表示自己不再会参与泰国政治,而当泰国资产调查委员会他信资产调查专委会6月11日开始陆续冻结他信及其家族资产后,他信有些忍无可忍了。
他信此前一直很低调,表示虽然自己很想家,但却不能回家,因为要为泰国的稳定负责。他同时也表示,自己不再参与政治,最理想的愿望是“等到泰国民主了,我就在一所学校里教书”。
但6月12日这天,他推翻了自己暂不回国、远离政治的说法,表示将返回泰国,参与政治斗争,原因是“我被逼到了墙角”。
的确,在军事政变后,虽然针对他信贪污、滥用职权的调查一直在进行,但一些实质性的措施直至最近才逐渐开始。
5月30日,由他信一手创办的拥有1430万党员的泰爱泰党被法庭宣布解散,其111名执行委员被勒令5年禁止参政,他信也是其中之一。
7月11日,他信资产调查专委会又突然宣布,冻结他信及其家人在泰国国内全部21个现金账户资金,冻结金额高达15亿美元。
更令他信光火的是,冻结其资产的他信资产调查专委会实际上只是一个专门负责他信专案的证据收集小组,这个专案组既没有向法庭提起诉讼,也没有提供任何罪状证据,单凭一句“他信在担任总理期间异常致富”,就轻易冻结了数百亿泰铢的资金。
自6月11日第一次冻结他信资产以来,专委会又陆续冻结了包括他信、他信夫人、攀通泰等他信家族成员的资产共计近50个账户。
先是丢失了总理职务,又失去了参政权,尔后又被冻结了家族资金,搞了数月的投标也几近流产,曾经戴着“富翁总理”光环的他信一步一步地被“整”。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受到了最不公正的对待”。他信表示要回国为自己辩护,要起诉这个在他眼中仅仅是一个不具有任何权力的“草台班子”。
他信的私人律师班子目前已经明确表示,要将起诉他信资产调查专委会进行到底。其律师班子代表威奇7月15日说,专委会在宣布冻结他信家族财产的问题上缺乏公正与透明,所采取的方式也令人质疑,因此要求专委会公布相关资料或举报人大名,否则就说明冻结财产的背后“另有用意”。
保密的家底
7月16日,他信资产调查专委会又以“他信异常致富”为由,第8次冻结他信家族的资产,涉及他信家族资产共计近20亿泰铢(1美元约合34泰铢),至此,前8次冻结的他信资产总额已经超过20亿美元。
有意思的是,他信资产调查专委会冻结他信资产的前后,刚好是他信正准备以8160万英镑(约合1.62亿美元)收购英格兰足球超级联赛的曼彻斯特城俱乐部的紧要关口,正是用钱之际。
他信资产调查专委会显然并不希望他信能够风光地完成收购,但他信还是在6月21日这天,在泰国账户大多被冻结的情况下,顺利收购了曼城。官方的报道称,他信在英国仍有资金账户。
泰国方面派出的人员目前仍在英国调查他信的国外资金账户,想知道这位泰国富翁到底有多少家底。而在他信和曼城之间牵线搭桥的一名中间人日前则称,他信收购曼城完全是正大光明的。
这位英国中间人6月底在接受英国广播公司体育周末直播节目采访时表示:“(他信)用来买曼城的钱是干净的,资金是合法透明的……虽然他信在泰国的很多账户被冻结,但用来收购和进一步投资俱乐部的钱是在英国银行的户头里。”
不过泰国司法部长参猜日前说,尽管媒体表示英国反洗钱委员会已经掌握了他信在英国的大量存款账户,据说所藏匿的资金高达100多亿泰铢(约合3.125 亿美元),同时还发现他信在瑞士同样存有大量的资金,但直到目前还只是媒体传出来的消息,泰国司法部还没有接到相关的报告。目前,泰国调查委员会、泰国反洗钱委员会与英国反洗钱委员会正在进行协商,泰方希望英方能够提供相关数据。
然而,也有他信家族的朋友对记者说,事实上,资金大多被冻结的他信购买曼城已经十分捉襟见肘,8160万英镑的来源大多并不是他本人的资金,而是一些与他交好的中东财阀“凑份子”而成。
到目前为止,了解他信家族家底的人并不多,媒体报道的数字也只不过是基于他信数年前的财富所推测而来。他信家族的财富,成了泰国司法部门密切关注和调查的关键。
不管怎样,他信家族在泰国境内的账户被冻结的确对他是个重大打击。在《福布斯》杂志亚洲版本月公布的泰国财富排行榜上,去年同期高居第4名的他信排名已经大跌到第14名。冻结了20亿美元的他,只剩下约3亿美元的财富总额。
官司相继来
对于他信来说,钱可能还是次要的问题,因为政变后针对他的17项贪污腐败、滥用职权相关指控已经开始进入运作流程,而仅目前呈交至法庭的一项指控就可能令他和他的夫人监禁13年。
6月21日,泰国最高检察院正式向泰国大理院提起诉讼,称他信在任职总理期间滥用职权使其夫人朴乍曼以低价成功竞标曼谷市区一处国有地产。泰国最高检察院说,检察官在审核了由资产调查委员会提交的相关材料后认为,该委员会对他信夫妇2003年购地一案的相关证据充分,因此,最高检察院正式向大理院提起诉讼,指控他信在该案中存在滥用职权的非法行为。
2003年,朴乍曼曾以7.72亿泰铢的价格拍得曼谷市区原属泰国金融机构发展基金的一处5.12万平方米的地产。但资产调查委员会认为,时任总理的他信在这桩竟标中滥用职权,使其夫人仅以约三分之一的价格成功拍得了这处在1997年金融危机前市值21亿泰铢的地产。
如果罪名成立,他信和朴乍曼则将因为触犯泰国国家反贪法和刑事诉讼法典而被同时判罚13年监禁和8万泰铢。
这是自去年军事政变后最高检察院向法院提起有关他信的第一桩案件。目前,资产调查委员会指控他信在职期间存在渎职、滥用职权、贪污等17项罪名,委员会正陆续将相关证据提交最高检察院等待向法院起诉。
传票和引渡
由于他信夫妇目前均不在泰国国内,因此,接受审理该案件的大理院政治家刑事案件法庭工作人员在7月12日这天将传票贴在了他信夫妇在曼谷的两处寓所门口。法庭工作人员说,由于两处寓所均无人看守,因此,传票只能贴在门上,同时有警察24小时驻守在门口直至当事人出入或接受传票,如果被告人不在8月14 日到庭,法庭将考虑改发拘捕令迫其上庭
但他信的律师对法庭的这种贴传票的方式表示极度不满。他信的律师团说,他信夫妇肯定会在全国大选之后回国接受司法审判,而法庭将传票送交至他信夫妇的国内住址并不符合司法程序,应该将传票直接送到被告人目前在国外的实际住所才比较妥当。
不管怎样,法庭坚持要他信夫妇8月14日到庭,并扬言如果不出庭将会被视为藐视法庭而遭通缉。一旦法庭出示拘捕令,泰国方面则可以向英国提出引渡他信夫妇的要求。
但对于引渡的可能性,一些泰国法律人士认为极低。因为目前泰国和英国仍在使用1911年英国和当时的泰国(旧称暹罗)签署的英暹条约,而他信被指控的罪名并不在英暹条约规定的范围内。
而泰国宪法起草委员会主席巴颂则认为,他信似乎更加希望法庭出具拘捕令和引渡要求。因为目前他信已经成功购买了曼城,一旦泰国法庭宣布他信必须出庭,他信就可以宣布政治避难或是流亡,并以曼城主人的身份在英国合法居留。
终究要回家
自去年政变后第二天就有传闻说他信要返回泰国,但迄今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在这期间,有说他信要从缅甸入境的消息,有说他信要从泰国北部沿着湄公河乘船潜入泰国的消息,但他信本人则说,要回就要光明正大地回国。
他信在接受泰国记者采访时说:“我要从曼谷素万那普机场风风光光地走出来。”
素万那普是他信的骄傲,因为这座从上世纪60年代就开始规划设计的机场整整建设了46年,历经了15位泰国总理都没有建成,他信上台后,花费了3年时间紧锣密鼓地将这座东南亚航空枢纽建设完成。只不过,新机场去年9月28日正式投入使用前几天,他信被政变赶下了台。
近期,由于法庭不断传他信出庭,关于他信回国的消息再次密集。但他信的表态却是,一定会回国,但首先“要等到一个民主的泰国出现”。
泰国现今的军政领导人曾多次表示会保证他信回国后的人身安全。泰国总理素拉育说,他信完全可以回国自我辩护,其安全也会受到保护。
泰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陆军司令、去年政变领导人颂提则说,只要获得素拉育同意,他信就可以回来。不过他强调,他信必须公开自己的归国日程,“最好不要偷偷摸摸地回来,”颂提激将道,“我不相信他敢回来。现在许多人都在反他信,他这时候回来会有危险。”
事实上,无论是代表政府的素拉育还是代表军方的颂提,此刻都显然很不愿意让他信回国。因为,自政变以来泰国恢复民主的进程一波三折,步履艰难地走到今天,眼看就要迎来今年8月的新宪法全民公决和12月的大选,此刻他信回来可能引起一些激变。
他信回国等于“群龙得首”?
如果他信回国,军方无论是拘捕还是软禁他信,都是一步非常难下的棋。因为就目前的形势看,一旦他信回国,反政府、反国安会等组织将“群龙得首”。
目前,这些支持他信的组织热情高涨,他们已经明确将“他信回国”作为自己与军方及政府叫板的首要条件。因此,一旦他信回国后再遭到军方进一步限制,那么北部、东北部这些他信的后方“援军”势必将与曼谷的支持者集结力量,成为军方和政府的大麻烦。
在6月9日曼谷5万人支持他信集会上,一位小名叫萨格的70多岁老者对记者说,许多老百姓都是从内心深处支持他信,支持泰爱泰党,“我们期待着他回来,我们要为他举行盛大的迎接仪式”。
一名卖果汁的中年妇女则说:“我们不是盲目地热爱泰爱泰党和他信,而是在过去几年里,他信和泰爱泰党的许多政策让我们感到温馨,我们没有见过比他信更好的总理。即便他信被丑化成一条狗,即便他无法参加今年的大选,我还是会在选票上写上他信的名字。”
“如果让我现在为他信去死,如果我的死可以换回他信的回国,我愿意这么做。”这名妇女说。
上月,30名他信的支持者在陆军司令部门前剃光了头发,以示对军人政权的反对和对他信的支持。他们还要求颂提出面对话,否则将以自焚作为抗议。尽管他们最终没有为他信“献身”,但至少也登上了不少泰国媒体的头条。
去年政变以来,他信成了不少泰国人街头巷尾谈论的话题,至今为止,每天都有少则数百多则上万的曼谷人在市中心王家田广场集会表示支持他信;而反对他信的集会也时有出现。记者甚至亲眼见过一对平民泰国夫妇因在他信问题上不和而发生争吵的情形。
因此,他信的举手投足无论对于反对派还是支持者来说都具有重要的意义,而他何时回国也将对泰国未来的政治产生重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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