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是个有仙气的地方。
来了乐山,不看大佛?好瓜哟!(好傻的意思)。走上这街之前,Y这样说。这个女子,长的并不“巴士”(Y教的乐山话,很漂亮的意思)。甚至可以说有些轻微的丑。除了四川女人特有的热情、还有一点率真,一点油条,一点粗糙,一点多情,一点幽默。这几样东西一混合,就不知道什么味道,我只好称之为仙气了。除此之外,别无确切词语。“我这人比较会搞,连生娃都比别人神,一窝就两个”。这是其原话。一边说,一边就掏出照片,给我看她的双胞胎儿子。Y被当地公司派了陪我看市场,原因是其他人都开会去了。这两天跑了三个县,辛苦她了。听她这样说,我当然不想当瓜。再说,三年前来到这个地方,已经瓜了一回,再不去看,真是瓜上加瓜了。这样想着,就走到了这条街上。
六点了。天色有一点半明半昧的味道,染了点黄昏的寂寥,就这样随随便便涂抹在这条我不知道名字的街道上空。这条沿江的街,有很多树,树下很多的茶座,一家挨着一家。一些藤从树上吊下来,就围出了一个独立的空间。茶座里面摆着一些小方桌,一些小板凳。有些人在打麻将。更多的位置则随意地空在那里,招呼你进来休闲。它们都很简陋。简陋到只剩下休闲。这就很好,其他都是多余。休闲是神仙爱干的事儿,我不是神仙,却也有此爱好。在里面坐坐,聊聊,三五个朋友,一杯茶,一碟瓜子,神了。可对一个异乡人来说,这未免太奢侈了点。
休闲气质从茶座里渗透出来,感染了整条的街。就算街上人不少,也都跟着闲,散,慢了。这人,倒是和街相映成趣。仿佛所有的人,所有的树,所有茶座,甚至流动的空气,都上了慢发条。聊天的,牙缝里叼着一小时以前的牙签,半天才转动一下手中的茶杯;练操的,随着音乐,在做一种很奇怪的动作,手指不断地在鼻翼处研磨,研磨,动作如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圈、一圈、一圈,又一圈;散步的,则如南极的企鹅一样从容,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且慢,先斟酌一番,反正有的是时间;有一缕风从河边吹来,柔柔的,慢慢的。树叶在颤动,也是慢吞吞的。如此一来,城市的节奏也跟着慢了三拍,真如神仙般从容了。
大佛并不远,再拐一个弯,走几步路就到了。大佛隔了一条河,就在对岸坐着,等我来瞻仰,稳稳地,如坐钓鱼台。真是休闲的典范。喏,这儿,就这儿!,顺着Y的指头看过去,嗯,怎么一片绿色?哎呀,你偏一点头,再偏一点儿!我偏头,迷眼。眼前却还是一片绿色。于是,前进三步,不行;再后退两步,更不行;45度侧身,还是不行;手搭凉棚,看到了……手,原来却是自己的爪子;没办法,得使出绝招——转身,后退十米,然后冲刺,再后空翻三圈半,落地,站定一看,绿得让人头晕!总之,在Y操纵下,我如一只猴子,怎么也看不到大佛。难道我是才闹了天空的孙悟空?难道,如来他老人家还在记仇?难道,我心不够诚?难道……?
不行,再往前走。换个角度看。Y说。
于是往前数百米,终于找到一个角度。Y这回学聪明了,直接叫我取出相机,把远景拉近。阿弥陀佛。大佛终于显出真身。在相机的取景框,头像如花生米一般大,其下方则一片模糊的黑影,这,真让人失望。然后,又看到天然的佛。从这个角度看,原来是半边的山如被人凿开了一般,露出黑色的岩层。在凹凸的岩石中,就构成了眼睛、鼻子、嘴的形状。非常的逼真,非常生动,让人怀疑这不是天工。费了老大的劲,还没来的及细看细想,大佛就不耐烦了,让天幕哗地落下来,迅速隐入夜色中。这都怪我,总是犹犹豫豫的,并无诚意。这点心事,竟给大佛看破。次日,看到当地报纸,《乐山要XXXXXXX》,并附有照片。大佛果然跟我开了个玩笑。也纠正了脑海中的妄见。其实,当时所到之处,只能隔岸观花,看个朦朦胧胧的影子。真正的大佛,与山等高,那黑色模糊之处,正是其伟岸的身躯,人在其脚下,还不如一粒黄豆大小。这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这样看来,妄见存于每时每刻。眼之所见,也未必都真。
佛没看好,却另有仙乐可听。是合唱团,最奇怪的合唱团。唱的是一些老得不能再老的歌。《团结就是力量》、《咱们工人有力量》、《春天的故事》等等。乐谱被人用投影仪放大,投在幕布上,不愁记不住歌词。这合唱虽然嘹亮,却散,极散。确实没见过比这更散的合唱团了。没有队列,没有统一着装,甚至没有固定的团员。它就在街头,在大树底下。人数随时在变,随聚随散。有人本来正散着步,一蹭,就加了进来。该回家啦,这样一喊,又有人退场。反正,谁都可以进去吼上几句,不需要请示,也不需要批准。成员更是八仙过海,五谷拉杂。主要是些上了年纪的仙人,偶尔也有漂亮仙女。胖子、瘦子、高个、矮子、老姑娘、老太太、老头子,织毛衣的中年妇女、教书的退休老师、卖烧烤的小贩,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大家幸福地咧开嘴,快乐地放开喉咙,个个如神仙。没有观众,演员就是观众。没有掌声,歌声就是掌声。只有乐队是固定的。一把小提琴,一把二胡,一架电子琴,胡乱一凑,就成。这种编制,这种配器,恐怕卡拉扬也未必想得出来。拉二胡的那位,东倒西歪,自顾自的陶醉了一晚,眼睛似乎从未睁开,真的如登仙一般,爽。指挥的那位,如一老道,瘦、高,道骨仙风得紧。他一直对着人群打着拍子,眼睛一会儿睁一会儿闭,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感,如刚刚食了仙丹。这样看着,听着,我也快成仙了。确实,佛说:每个人都有佛性,连狗子也概不例外哩。只要带着佛心,处处皆有佛啊。
看来,我的乐山之旅,虽有遗憾,却也不虚此行。
- Re: 乐山瞻佛记(搞笑版)posted on 04/28/2007
苏东坡老家也在那里。 - posted on 04/29/2007
休闲气质从茶座里渗透出来,感染了整条的街。就算街上人不少,也都跟着闲,散,慢了。这人,倒是和街相映成趣。仿佛所有的人,所有的树,所有茶座,甚至流动的空气,都上了慢发条。聊天的,牙缝里叼着一小时以前的牙签,半天才转动一下手中的茶杯;练操的,随着音乐,在做一种很奇怪的动作,手指不断地在鼻翼处研磨,研磨,动作如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圈、一圈、一圈,又一圈;散步的,则如南极的企鹅一样从容,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且慢,先斟酌一番,反正有的是时间;有一缕风从河边吹来,柔柔的,慢慢的。树叶在颤动,也是慢吞吞的。如此一来,城市的节奏也跟着慢了三拍,真如神仙般从容了。
喜欢这段描写.但你我可以感受,描写别人的休闲,自己怎么也入不了休闲的围,永远的劳碌命啊.
- Re: 乐山瞻佛记(搞笑版)posted on 05/01/2007
青冈:苏东波是乐山人?可惜我当时不知道,应该去找他的故居看看。
xirui:确实是这样。 - Re: 乐山瞻佛记(搞笑版)posted on 05/07/2007
呵呵,我就是乐山的,各位养老时可考虑来乐山定居:)~ - Re: 乐山瞻佛记(搞笑版)posted on 05/07/2007
对了,苏东坡的家乡是在眉山,以前属于乐山管辖范围,现在分出去成地级市了,当地有三苏祠等名胜古迹,号称“中国诗书城”..... - posted on 05/07/2007
守望古典 wrote:
乐山是个有仙气的地方。
来了乐山,不看大佛?好瓜哟!(好傻的意思)。走上这街之前,Y这样说。这个女子,长的并不“巴士”(Y教的乐山话,很漂亮的意思)。
“巴适”,“安逸”,“不摆了”都是四川土话,主要是用来形容天堂的词汇。
休闲气质从茶座里渗透出来,感染了整条的街。就算街上人不少,也都跟着闲,散,慢了。这人,倒是和街相映成趣。仿佛所有的人,所有的树,所有茶座,甚至流动的空气,都上了慢发条。聊天的,牙缝里叼着一小时以前的牙签,半天才转动一下手中的茶杯;练操的,随着音乐,在做一种很奇怪的动作,手指不断地在鼻翼处研磨,研磨,动作如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圈、一圈、一圈,又一圈;散步的,则如南极的企鹅一样从容,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且慢,先斟酌一番,反正有的是时间;有一缕风从河边吹来,柔柔的,慢慢的。树叶在颤动,也是慢吞吞的。如此一来,城市的节奏也跟着慢了三拍,真如神仙般从容了。
这段写得地道,赞!
只是还缺了几个角色,茶馆里有专门给人掏耳朵的,或者捏骨头的,那简直不仅上了慢发条,还让时光倒着走。其实四川,尤其川西的中小城市都不缺这个神韵,都江堰离堆公园、江油的李白故居、雅安的青衣江, 当然还有眉山,一般一屁股坐下去,半下午都爬不起来……不过那是十多年前的印象,据说如今都在申报国际大都会, 可惜了。
- Re: 乐山瞻佛记(搞笑版)posted on 05/07/2007
古典的文章总是很有读头. :-) - Re: 乐山瞻佛记(搞笑版)posted on 05/08/2007
的确,亚热带的大佛一片绿一片黑的,一点儿不好看,还是干旱地区更适合建造佛像 :(
冲着“仁者乐山”这句话,去年燃灯特地去过那里,不但隔岸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佛,而且还花了1元钱搭船到岛上,尽可能走到离大佛最近的地方。然后发现岛的一半被挖开了一条大沟,阻止游客继续前行,以免影响对面门票的收入,呵呵,,,不过当地的儿童阻挡不住,一个猛子扎下去10秒钟以后就从那边冒出头了,可惜俺这种身背相机和背包的人就没这个本事了,,,
将来俺要是有了钱,就再弄个巴米扬燃灯大佛像,^_* - Re: 乐山瞻佛记(搞笑版)posted on 05/08/2007
- Re: 乐山瞻佛记(搞笑版)posted on 05/09/2007
问好并感谢St.emblem、WOA、燃灯、RUOZHI。
因为去得匆忙,观察不细致,只是留了些模模糊糊的印象。那些掏耳朵什么的还真没见到。期待燃灯的大佛,等着瞻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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