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独立节周末,我偶然打开一个宗教电视频道三一电视台,发现Love Worth Finding 这个宗教团体正在上演一个大型音乐舞蹈节目,其内容涵盖美国历史,风格上跟中国的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差不多。里面有不少经典歌曲,美国独立战争,南北战争,二次大战等典型场景的重现,有扮演成林肯的演员朗诵《盖蒂茨堡演讲》。
如果退回到在大学里读英文的年代,哪怕是在《美国之音》上听到这样一个节目,我都会感到很兴奋,因为第一我喜欢美国歌舞剧及其类似的文艺形式,第二我知道一些美国经典歌曲,第三我知道一些美国历史的里程碑,就是标准历史书上讲述的主要美国历史的事件。
但是在美国生活了这些年以后,今天看到这个节目,我竟然觉得很有点别扭。的确,它是典型美国式的,是传统的教科书里展示的那个典型的美国。英文里管这种美国叫做WASP美国,就是"白种盎格鲁萨克逊清教徒"的美国。参加表演的演员绝大多数是白人,我只看到两个黑人,没有看到亚洲人、拉丁人。贯穿整个演出的一个基调就是"美国是上帝的美国"。
当然,这只是一个宗教组织对美国历史文化的表述,不代表美国政府的官方立场, 否则的话美国就要成为一个神权国家了。
美国不是一个神权国家这是众所周知的,不过最近一期的《经济周刊》刊登了一篇很有意思的文章,题目就叫作"美国神权"。文章说的是美国宗教界的左翼力量现在开始争取对美国的政治有更多的表述。宗教左翼势力之所以谋求在美国政治上有更大的呼声,针对的是宗教右翼势力这些年对美国政治的左右。
作为来自无神论国家的中国人来说,我们时常奇怪美国的政治,比如总统竞选,为什么要围绕着堕胎和同性恋这种事情争个没完没了。难道没有比女人的肚子更重要的政治话题可以谈吗?
我对这个问题常常感到困惑, 直到最近看了一个反对基督教原教旨主义的网站才意识到这些这个争论实际上是一场"路线斗争", 就是美国往何处去的问题。据说基督教原教旨主义主张反对堕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反对者批评说,他们既然这么在乎未成型的生命,为什么不去关心一下已经出生了的穷人家的孩子?为什么以某些援助第三世界的医疗机构给人堕胎为名停止它们的资金来源?
反对者说,基督教右翼人士的根本目的是要把美国变成一个基督教神权国家。我想,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者们在同性恋和堕胎问题上作文章,是利用一般人对同性恋本能的不认同和对"杀婴"这类字眼的反感(原教旨主义者认为精子跟卵子结合后即被上帝注入灵魂从而有资格被认为是一个人)。
反观基督教左翼,他们所关心的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则比右翼要广泛得多。基督教左翼力量在美国历史上起到过很可观的推动社会变革的作用。美国的民权运动,反越战运动,反核武器运动,反南非种族隔离政策的运动都有基督教左翼力量参与。
基督教左翼的意识形态传统来自耶稣基督。只是到了70年代后,基督教左翼的声音渐渐从美国政治舞台上淡出。媒体上基本上很少听见他们的声音,对基督教右翼保守派的报道倒是很多,特别是布什当选总统以后。不少媒体认为布什的胜利代表了美国人对(基督教)价值观的重视。有统计表明,常常去教堂的人大多投布什的票,投克里的票的人大多是不上教堂的。这种统计让人更加相信,信教的人大都是政治上的保守派。
但是媒体所忽略的是,并不是信教的人都去教堂的。华盛顿的一个宗教组织的执行主任说,不能用做礼拜的人数代表美国有宗教信仰的人。他说这个国家信教的人大部分在政治上都是中间偏左的。现在的问题是,基督教左翼在美国政坛上看起来力量单薄。宗教网站 Beliefnet 的专栏作家 Michael Lerner 拉比撰文说,民主党需要基督教左翼的帮忙。他认为, 美国选民之选总统,不纯粹是出于经济考虑, 而是寻求重建美国的宗教价值观, 所以很多中产阶级投票给共和党的时候, 都是把自己的经济利益放在了一边的。共和党正是利用了这些人对一种"有意义的政治"的渴望,大谈维护传统的价值观, 从而赢得人心。可是政治自由派人士看到的却是共和党只不过是利用宗教价值观往自己脸上贴金,其政府的政策实质上是违反基督教精神的。比如保守派口口声声要维护生命,却不支持治病救人的干细胞医学研究,不支持控制枪支,医疗制度改革,对环境破坏视而不见等。尽管如此,自由派对于保守派利用宗教感情取得政治上的优势几乎是束手无策。Lerner 拉比的文章建议政治上的自由派应该改变对宗教自由派敬而远之的态度,在政治活动不要忽视美国人的精神需求。可是《经济周刊》那篇文章指出,基督教左派要跟政治自由派结盟并非易事。在美国的政治版图上,世俗左派的数量远远大于宗教左派。这些人对宗教甚至抱有敌意,不分左右笼统认为宗教人士对自由派的理念都是一个威胁。
近年来美国出现了几起针对公共场所基督教符号的案子,可以说是政治自由派希望在世俗生活中尽量减少宗教的存在的表现。不过从政治策略上来说,也许民主党真地应该向共和党学习,充分利用宗教自由派的力量加强自己的阵营。
从历史上看,宗教自由派在介入政治的时候,主要是代表了社会弱势群体的要求,但是如果从宗教的价值观这个角度去论证共和党政府政策的错误,也许还可以把本来支持共和党的那些价值观投票者拉过来一部分。《圣经》是一本见仁见智的书,而大多数人都不会坚持按照字面意思去解释圣经而不顾人类社会的发展变化。
宗教左派现在已经厌倦了布什用基督教价值观推行其政策的做法。最近宗教左派纷纷著书,建立网站,召集会议,建立以信仰为基础的政治组织来宣传推广他们的政见。 他们说其信仰使他们重点考虑贫穷、低收入者健康保险、全球变暖、伊拉克战争、秘密监狱、虐囚等问题。他们特别反感基督教右翼把自己的观点说成是道德的表征、不认其观点就是不认同基督教的说法。
最近,新近成立的"精神进步网"(Network of Spiritual Progressives) 在华盛顿举行了四天的大会。来自39个州的1000名代表出席了会议并且访问了国会议员。由30名众议员代表及其助手组成的民主党信仰工作组每个月在国会山开一次会讨论信仰和政治的问题。这个团体的目的就是使民主党员们能够坦然谈论信仰问题。
宗教左派力量不仅仅包括基督教左派,而且包括天主教、犹太教、佛教、伊斯兰和那些不信仰任何主流宗教但是宣称自己是重视精神生活的人。如果民主党想要与共和党以宗教拉选民的策略抗衡,就不应该忽视宗教左派的力量。
(B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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