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读过的长篇译诗中,查良诤的奥涅金译得既畅快,又耐读。他用
了几十年的功夫,本人也是个诗人(穆旦),我敲些断章来揣摩音步
音韵:
欧根*奥涅金
献辞
我不想取悦骄狂的人世,
只希望博得朋友的欣赏。
但愿我能写出更好的诗,
献给你--和你的灵魂一样,
也那么优美,那么纯真,
也充满了圣洁的思想;
更加以生动、明朗的诗情,
配得上你的崇高的想象。
可是,去吧--请带一点偏心
接爱这一堆鞠杂的篇章。
其中既有俚俗,也不乏高吟,
既半带诙谐,也半带感伤。
无非是任凭我的兴之所至
在自娱或失眼中草率写出。
这是凋谢的青春的果实:
时面有冷静的头脑的记录,
和一颗苦涩的心灵的倾诉。
......
第二章
一
欧根活腻了的那个乡村
风景优美,荒远而僻静,
谁若对田园的生活倾心,
准要谢谢苍天,能在这里过一生。
山峰屏障着庄主人府邸,
一条小河绕过它前面,
它纲僻避风,览入眼底的
是远远一片金黄的农田,
草野的花儿开得色彩缤纷;
稀疏的农舍掩 映在树丛间,
吃草的牛羊三五成群;
傍近有一处荒鞠的大花园,
每茂的树木铺下了荫影:
是沉思的森林女神的仙境。
二
这座大厦象一般的宅府,
稳固的样子令人起敬。
它坚实,肃穆,整个的建筑
表现了古代的风格和匠心。
房屋异常高大,在客厅
壁炉上嵌着各色瓷砖,
墙壁当中是帝王的悬影,
四壁裱糊着锦乡的花缎。
现在,这一切都褪了颜色,
任它破旧,我不知道为什么;
然而,在我这位朋友看来,
整理不整理,倒不怎样重要,
因为他总归是无精打采,
无论客厅是漂亮,还是古老。
三
在他那卧室里,老乡绅曾经
整整消磨了四十春秋,
或望着窗外,或拍打苍蝇,
或者把女管家狠狠诅咒。
一切都很朴素:橡木地板、
羽毛卧榻、桌子、两张柜橱,
墨水的污渍哪儿都不见。
奥 涅金翻了翻柜中的杂物,
在一个柜里,是本流水帐;
而另一个:果酒琳琅满目。
还有高坛果子汁在案上,
和一本一八O八年历书。
显然,老人的事情已经够忙,
再没有工夫看什么读物。
四
欧根对着自己的田庄,
起初,仅仅是为了消磨
无聊的时间,他在设想:
怎样给它建树新的规格。
于是这偏远一角的圣贤
就把古老的徭役制度
改为赋税,减轻农奴的重担,
农奴高兴得给他祝福。
然而他的会算计的邻居
觉得这办法有害而无利,
私下里对他怒气冲冲;
有的笑了笑,认为他糊涂。
无论如何,大家异口同声:
都说他是个危险的怪物。
五
一起头,邻居常来到他家。
然而,自从他的后门旁
时常备好了顿河的快马,
只要他听见大路的远方
乡间的马车吱纽地响,
他便骑马飞快地逃去--
这举止实在把人剌伤,
因此,近邻都和他断了关系,
一致认为:”我们的邻居
是个狂夫,一点也不懂礼,
他一定是个共一会党徒。
他独自虽着一杯杯红酒;
总不带敬意说“是”,或“不”;
也从不吻一吻夫人的手。
六
这时,又有个地方乘着车
也飞奔来到自己的庄园,
同样的,他也没有逃过
邻居们的挑剔和针砭。
他叫伏拉狄密尔*连斯基,
是康德的信徒和诗人,
有着歌廷根大学培育的
一颗心灵,又少年而英俊。
是从那雾气弥漫的德国
他带来了智慧的花果:
他有着向往自由的幻梦,
奇异的神采,兴奋的谈话;
他有着永远非心的热情,
和垂到肩的黑色的卷发。
七
上流社会的腐败和冷酷
还没有枯竭他的心灵,
友情的殷切,少女的爱抚,
还一样点燃他的热情;
他的赤子之心在无知中
还在闪着希望的光辉;
这世界新奇的灿烂和喧声
使年轻的神志不由得迷醉。
假如他怀着什么疑虑,
旖旎的梦想常使他忘记。
我们的生命是为了什么?
这对他是个不解的谜,
他常常费力去想,而且推测
也许有一天会出现奇迹。
八
他相信:在这宇宙间
有一个和他切近的神神,
它时时都在不安地想念
要和他的灵魂合为一身。
他相信朋友都肯为了他
而甘心坐牢、戴上枷锁,
他们连手也不会颤一下
就去诛戮诽谤他的家伙。
他认为:有些人命中注定
该去从事神圣的伟业,
这些不朽的,人类的救星
将不可抗拒地光照一切。
总有一天,我们会得到光明;
而他们把幸福给予世界。
九
他很早便倾慕真、善、美,
那高贵的愤怒、悔恨的纹痛,
那美名的苦恼和甘甜,
早就激动过他的心胸。
他携着竖琴到处浏览;
在哥德和席勒的天空下
他停住,拨弄自己的琴弦,
他们的诗魂的火点燃 了他。
呵,命运的宠儿!他的诗句
绝没有辱没缪斯的高曲,
总骄傲地保持艺术的美,
他的情感永远是那么高贵。
而在他蓬勃的幻想里
有着处女的单纯,令人陶醉。
十
他所侍奉的、他的赞诗
唱也唱不完的,是爱情。
他的歌纯洁得象少女的情思,
澄澈而明朗象婴儿的梦,
又象是隐秘和轻叹的女神:
幽静的明月在无垠的天空。
他歌唱别情和悒郁的心,
那若有若无的缥缈之境;
他歌唱着浪漫的玫瑰花
和他飘零过的遥远国度:
是在那里,他的热泪倾洒,
寂静而长久地忍受着孤独;
关不多十八岁,他歌唱着
生命凋谢的暗淡的花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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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感到不定的四音步,隔行尾韵,偶尔一四、二三包行韵(两头韵)
,未两句合韵,或押前隔行韵。句内有些跳跃的标点。。。
- posted on 06/05/2006
《唐璜》第二章
......
一二八
他的这个独生女儿名叫海黛
是东方海岛上最富的继承人,
而且她又很美,她的一颦一笑
比起她的嫁妆来更令人倾心,
她的芳龄不及二十,却出落得
像一株秀丽的树,婀娜动人;
这期间她拒绝了几个求爱者,
倒学会了如何对意中人允诺。
一三O
一天黄昏,她走到悬崖下散步,
不意看见唐璜在海边上躺着,
几乎被水淹没,只有奄奄一息,
又饿又昏迷,虽不死也差不多;
他的赤身使得她惊惶,您知道,
但谁无恻隐之心?至少有支歌
“外路人,带进家来吧!”教她如此,
何况唐璜皮肤白皙,又已半死。
一三O
但若是把他带进父亲的宅子,
可并不是救人的妥善之途,
那就像把耗子给猫送上门,
或者把昏迷的人埋进坟墓;
因为那个好老头儿可远不及
阿拉伯的盗贼侠义,却很心毒:
他先会殷勤地把外乡人治好,
而等他一旦脱险,就把他卖掉。
一三一
所以,经过和婢女商量,她认为
(凡是小姐都和婢女相依为命)
最好是暂把他放在洞中养息;
而等他终于世界杯,睁开黑眼睛,
她们对这外乡人就更加慈悲,
她们的善心足可以感动神明,
把天堂的关卡稍稍打开(因为
圣*保罗说:这就是天堂的进口税)。
一三二
她们生起了火,引火的材料
就是她们临时设法在那海湾
找到的东西,那是一堆被海水
冲上来的船浆和破烂的木板,
碰一碰就会变成灰,因为已经
风吹日晒得太久了,一根桅杆
快变成拐杖;但这儿烂木之多,
谢谢天,足够生它二十几次火。
一三三
他躺在皮褥上,还垫着女外衣,
因为海黛脱下自己的貂皮袄
给他作了卧榻;此外,她和婢女
为了让他醒来时能加倍感到
漫暖和舒适,每个人都脱下了
一条裙子把他的全身遮盖好,
并且说定黎明时分再来照看,
还要带来面包,咖啡,鱼和鸡蛋。
一三四
于是剩下了唐璜静静地安眠,
他熟睡得就像一个苦命的人
终于死了,安息了(也许,天知道!
就只目前这一会);他昏昏沉沉,
连那场灾难的片段都没有
变为恶梦的纪影惊扰他的心,
因为不快的往事有时化为梦魅,
等你睁开眼睛时还流着泪水。
一三五
年轻的唐璜没有做梦,但少女
给他整顿了枕头后,缓步出洞,
却像出了神似地几步一回顾,
走走停停,以为听到了他的叫声。
他其实高枕而眠,但她(唉,人的心
和爱出错的笔呀,嘴呀也相同!)
却听到他唤她的名字,她忘了
自己的名字这时他怎能知道?
一三六
她沉思地向父亲的宅子走去,
并叮嘱卓依千万不要向外声张,
实则婢女更懂得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她比小姐多了一两年心肠;
别看一两年,过对了足顶一世纪,
而卓依,像大多数的女人一样,
在“自然”这古老的学府没有白过,
她把一切有用的知识都已获得。
一三七
天已破晓,唐璜还卧在山洞里
沉沉入睡,他睡得是这样安恬,
连附近小溪的淙鸣和窥伺的
晨曦的光线都没有把他打断;
是呵,该让他睡,他也该睡个够,
因为没有人受过他那种灾难,
也许只有我祖父的《航海纪述》
历数过他所受到的那些困苦。
一三八
海黛却不同:她辗转不能成眠,
一睡就惊醒,翻个身子又做梦,
她梦见海滩上有成千只破船
和美男子的尸体,使她跌跌碰碰;
她很早就叫醒婢女,婢女又唤起
她父亲的老奴,他们都口同声
赌着咒(阿美尼亚,希腊,土耳其,
哪国话都有):不知是什么怪主意
一三九
叫她这么赶早,又把他们都唤起!
这原因,她推诿于太阳的缘故;
当然,在太阳初升或者降落时,
天空是美的,谁不愿看看日出?
那时群山还迷蒙着一层白雾,
而百鸟却已和日神一起复苏;
夜幕很快被脱尽,就像为丈夫
或什么可憎的人而穿的丧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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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音步要长一些,好象一行有两小节似的。
读起来也是一行有奥涅金两行的时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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