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Hesse的网站“理想藏书” 蛮不错的地方。翻到克尔恺郭尔《勾引家日记》的前言,读到他的“间接沟通”和人生三阶段,我尚停留在审美阶段,多可悲!第二个阶段我肯定深入不进去,第三个呢,我能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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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个人”
—中译本序

要么,作家竟是这样一种人:他不断地雕镂着自己,直至出落为一座雕像——
那最后的一瞬里,他动情地挥舞着的双臂僵凝在了半空,他一生的全部,最终全流
注到这一姿势中了;他一生只作着这种拼身的努力。那雕像逼视着我们。要么,他
就是对那喀索斯患着单相思的仙女艾可了,任渴望蛀空了自己,身后激荡着对所爱
的声声呼唤,回声像音乐一样地镣绕着我们,倔强,执著。
是的,在时间无情的淘洗后,这世界仍留下了一些形象,一些声音,那样地逼
视着维绕着我们,使我们不得不去凝视,不得不去倾听。
我们正如此地面对着克尔恺郭尔,至少。
我们凝视那雕像。他已将不属于自己的,悉行剔除,剩下的,就是那丰富的一,
无限的一了。我们凝视那一。通过它,我们见出了形象之外那更多的。
我们倾听那音乐。不是去倾听那音符,而是倾听音符之间的空无,那孕生着旋
律的空无,那丰富的空无,无限的空无。我们倾听那空无。
我们去读一位作家。我们满心想理解他,甚至把握他。不料,我们的研读非但
捕捉不住他,反而迷失于他之中了;非但迷失于他之中,甚至也迷失于我们自己之
中了。可我们起初是将他当作灯塔,当作碑界来向往的呀!
我们正这样地遭遇着克尔恺郭尔。
是的,一足以成为无限,个人就是无限的起点,克尔恺郭尔说。他还说,作家
正是那最典型的个人。作为一个个人的读者,去读懂另一个个人所教导的,是为了
最终窥见他还没有教导出来的——作品背后的那个个人,那个个人的原文。
去介绍那个个人,是最不讨好的事。对他最全面的介绍应该是,他就是他。在
克尔恺郭尔,这一同义反复是有意义的。他的墓志铭:那个个人。
看来,要介绍他,最不会自讨没趣的办法,是拿用他作品中的话,来介绍他自
己。好在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可用在他自己身上——他确曾这样说过:

忧郁如我,无可解救的忧郁如我,在灵魂的深处忍受难以言容的痛苦,绝望地
与世界以及一切属于世界之物断绝关系,自最幼之年即被严格地教养,以一种预感,
以为凡是真理都要忍受痛苦,要被嘲弄,要被贬抑;每日我花费确定的时间祈祷并
作虔敬的默想,我是自己的忏悔者。
—《观点》

我是一棵孤立的枞树,独自地自我封闭着,指向天空,却不投下一丝阴影,只
有斑鸠在我的枝上筑巢。
—《既此又彼》

假如哥本哈根对任何人有过一致意见,我敢说那一定是针对我的,即,我是一
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家伙,一条懒虫,一只轻薄鸟,聪明,甚至是才气横溢,机
智——然而说到“严肃”,我是根本没有的。我代表着世俗的讥讽,生活的乐趣,
追逐快乐的最切当的方式。
—《观点》

人是精神。但精神是什么呢?精神就是自我。自我又是什么呢?它是与它自身
发生关系的关系。
—《死病》

反省的海洋上我们无法向任何人呼救,因为每一个救生圈都是辩证的。
—《既此又彼》

以人性的意义而言,没有一个人可以模仿我……我是一个历危机而成为的人,
甚至可以说,我是一只供研究存在之用的试验用免。
—《既此又彼》

这样一个思想突然闪进我的脑中:“你必须做点什么!既然你有限的能力无法
使事物变得更为容易,你必须以相同的人道主义热忱,努力着将事情弄得困难一
些……我把在每一处地方制造困难看作自己的任务。”
—《非科学性的最后附笔》

因为我的工作是做一个卑微的仆人,假如可能的话,去激使,去邀请许多人来
通过这一“个人”的窄窄的栈道;这一条栈道的通过是除了成为个人自己之外别无
他法的。
—《作为作者,我的作品之观点》

我确信自己既能将故事讲得不失其寓意,又不至于过早地泄漏了它。常常爱
用一些插话式的枝枝叶叶来引开听者的注意力,将他们吊在悬念的半空,琢磨出他
们正等待什么样的结局,然后在叙述的过程中狠狠捉弄他们一番——这是我的乐趣;
还故意利用言词的暧昧,让听者认为已听懂了话中的意思,回头却猛发觉,那句话
原来还可另作解释——这是我的拿手好戏。
—《既此又彼》

[附:关于《勾引家日记》] 这一作品选自克尔恺郭尔出版于1843年的著作《即此
又彼》。读者想必会将它与作者在1837年至1841年期间与贾娜·奥尔森从相识到订
婚的那一段经历联系起来。不过,这一联系恐怕是很表面的。“勾引”一词最好与
克尔恺郭尔所讲的“间接沟通”这一概念一起来被理解。作者借主人公约翰尼斯对
柯黛莉亚的勾引过程,来演示个人(爱情中的个人是最典型的一种)所谓的人生三
阶段:审美阶段(以勾引姑娘们的唐璜为典型),伦理阶段(以对道德作无限反思
的苏格拉底为典型),宗教阶段(以面对上帝的召唤的亚伯拉罕为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