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玛斯·摩尔和中世纪憧憬的破灭
汤玛斯·摩尔(Thomas More,1478—1538)属于他那个时代最有教养的人物之列。他是一位卓越律师,在普通法法庭上为人辩护收费极高,同时也是一位富有才华的社会评论家,其发表于1516年的名著《乌托邦》,提出了对一个理想社会的憧憬,文笔优美,满纸尽是辛辣的社会批评。他的许多警语、诗篇和戏言,他对异端的谴责,他同伊拉斯莫斯终生不渝的友谊,他对《圣经》经常不断的研读,他对教育女儿通晓拉丁文和希腊文的关怀,他曾论述圣奥古斯丁《上帝之都》的多次讲演——所有这一切充分证明他是众所公认的欧洲人文主义哲学运动的领导人。总的说来,摩尔乃是将中世纪普通律师最优秀的品质,同我们所谓“文艺复兴人”所具有的种种气质结合于一身了。
如果说摩尔代表着中世纪传统,那末,那确是不仅受到人本主义精神影响,而且也还经受种种实际事务磨炼,因而变得开明通达的传统。中世纪传统与新兴市民阶层意识形态之间的冲突,并非仅仅是强使信念趋于同一与信教自由之间的冲突,也不只是天主教社团精神与抽象的个人主义理念之间的冲突。就摩尔而论,发生冲突的根源,都深藏于他所生活的那个社会内部,我们考察一下摩尔本人所曾作出的若干抉择——它们必然导致与亨利八世直接冲突,并终使他以叛国罪名被处死——就很可以说明这个问题。
那些抉择看起来乃是现实经济后果与人生后果之间的抉择,是在对真正上帝普遍、强有力信仰指导下作出来的。在中世纪概念中,这上帝是以永入地狱苦来迫使世人顺从他的愿望的,而在新兴观念中却以善行作为救拯的确证。
摩尔的一生还表明,他乃是资产阶级法律史上一个决定性时期的产物。作为英国两所最重要普通法法庭之一,即高等法院(King's Bench)的一位法官的儿子,摩尔曾研究欧洲大陆民法,对公教法也有认识,但他实际所受的却是英国普通法训练。他显然也很懂得商人法,或至少很懂得商人种种惯例,因为曾被新一代英国商人市民最重要的团体“布商公会”授予“自由权”,并曾多次被各种商人集团选派前往与英国日益增长的毛布贸易有密切联系的制造业中心法兰德斯,执行交涉任务。摩尔曾有一个时期出任国会议员,并曾担任下议院议长,其时正值该院的独立性及财政功能均已开始有明确规定。他在亨利八世手下被委任多个重要官职以后,又被任命为通常只有教士才能担任的大法官,这实系对他法律才学的破格推崇。摩尔以大法官身份行使司法管辖权,复审各普通法法庭案件,并依据衡平法原则予以修正和纠绳,还在原判法庭无能为力时提出补救办法。在此我们并非要突出摩尔作为推动英国社会的基本力量,而毋宁是要在他一生和死亡之中,看出正在起作用瓦解封建秩序的种种矛盾。
摩尔在获得律师资格那一年——即在专业学院“林肯法学所”熬足岁月、有资格出庭之后——还曾发表演讲,论述圣奥古斯丁的《上帝之都》。那个时期,中世纪宇宙观还残留在人的信念之中,深信“唯一真正教会”是统一的。仅以早期最杰出的神学家圣奥古斯丁为例,他就曾经宣称信念的统一乃是在世间造成符合上帝旨意社会的唯一途径。他的理想强韧有力,在宗教革命种种斗争中一再得到证实。就连喀尔文在底子里也都服膺这一中世纪理想,因为他对唯一真正信仰——新教——之外的异端,决不会比宗教裁判所更宽容。
但是,这统一当时并不存在,过去也从来不曾存在过,只有在早期受迫害的基督徒社团中或许例外;路德和喀尔文都很正确地发现,它的精神成分业已开始腐烂和受到毒害。然而,那一理想作为人类社会应当追求的目标,却仍然是高悬着的。人人当尽力追求的基本德性也十分明确:公平价格、真正的宗教、人人各得其所、鄙弃唯利是图。而且,在怀抱此种理想的人看来,许多人竟要抛弃这理想,转而追求建筑在制造业、贸易和金锭等具体的事物上的社会,实在是在引导国家走向道德和人性灾难。
摩尔认为,英国经济扩展所付的社会代价未免过高,特别因为这扩展意味着中世纪人本主义理想的终结。《乌托邦》乃是在16世纪时已开始成为哲学和技术研究特征的理性指引下,对早期教会理想的精神普世性的再创造。《乌托邦》描述了一个公社式社会,它并不强求一致,但却通过明显可见的公正制度而达到全体一致。人人都有工作,尽管不是有组织的工业式工作。在那里,没有必要进行大规模生产。摩尔写道:“你将会惊奇地发现,多么少的人实际生产出人们全部需用的东西。”相应地,那里不鼓励企业家精神或利润动机。在乌托邦没有贪婪之心,因为人并不是生来贪心,那里也没有律师,没有贵族。
摩尔的宗教是同对英国社会的实际观察结合的,在《乌托邦》导言部分借拉斐尔之口,他对英国社会进行了有力批评。
那里有大批贵族,他们都像雄蜂一样依靠别人的劳动过活,换句话说,就是依靠他们的佃农过活。……他们不以自己游手好闲为满足,还要带着大群同样游手好闲的随从到处跑。……
盗贼当兵十分在行,兵充盗贼干劲十足。……它[指战争和常备军]实际是一种传遍世界的瘟疫。例如法国就正在感染一种毒性甚至更大的瘟疫。
羊……这种温顺的动物,向来只需要很少的食物,现在却显然变得胃口极大,竟要吃人了。田地、房屋、城镇、一切东西都被它们咽下喉。……贵族和乡绅,且不说那几个圣徒一般的修道院长,都不再满足于过懒散、舒适而无益于社会的生活——他们非要积极地危害社会不可,把所有他们能够用来放牧的土地统统圈围起来,不留一片耕种之地。每一个贪得无厌的人都在掠夺本乡本土,就像恶草蔓延,侵占了一块又一块良田,用一道栅拦圈围起成千上万英亩土地。其结果——成百论千的的农民遭到驱逐。……等到他们四处流浪了一阵子,……他们除了盗窃——从而理所当然地被绞死而外,还能够做什么呢?
这位代言人还继续指出,由于羊毛价格高涨,少数有钱人操纵羊毛销售,很多贫穷毛呢纺织工都受到价格排挤退出了市场。
在上面寥寥数行之中压缩了的,乃是此前100年来的经济史、以及亨利八世及继位者治下实行都铎王朝经济政策的种种后果。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亨利八世虽曾阅读过摩尔送给他的《乌托邦》,竟仍然要摩尔为他效劳,并不断提升其官职直至全国第二最高之位,那么他的用意到底何在呢?
但是,那又是怎样一段历史呢?数百年来,英国一直向法兰德斯或北意大利的毛呢纺织作坊输出羊毛。许多银行和商人的文件档案,从法兰德斯和意大利收购商、伦巴底钱商和“斯泰普”(Staple)商人的观点,十分清晰地描绘了这项贸易。“斯泰普”是一个对原料享有王家垄断权的集团,15世纪大部分时间总部设于加来(该市迄1588年一直属于英国管辖),它所行使是英王授予的权力。“斯泰普”享有的官方垄断权,是中世纪时期对重要全国性商品进行贸易的典型手段(经“斯泰普”输出的羊毛,大部分显然是由意大利海船运载,虽然早年汉撒同盟商人曾参与其事,向布鲁日地区一些制造业中心运送羊毛)。
然而,当时却有许多办法可以绕过“斯泰普”的垄断。例如,苏格兰羊毛可以直接运往法兰德斯,更为重要的是,商人可申请独立输出羊毛的王家特别执照。从1455年到1485年,在蔷薇战争期间,英王就曾向意大利银行家颁发许多这类执照,以换取现款或偿付欠债。对这类债款大肆投机,成为麦第奇银行伦敦分行金融崩溃的主要原因。
1400年前后,毛布成品贸易已变得十分重要,有单独进行组织的基础,因而许多“商人冒险家”——这是往国外旅行销售商品者的称呼——便开始组织一个法人商团,来经营和管理这项贸易。英国历来由于大量输入东方奢侈品,在对意大利贸易中一直有逆差。毛布成品的输出,帮助贸易取得平衡。而且1453年君士坦丁堡落入土耳其人之手,意大利独揽东方贸易的局面宣告结束,英国和其他西欧国家便开始发展国内市场。黄金和白银从新世界大量流入,为这一扩展提供了资本,而不断上升的物价,尤其是迄1550年以后的涨势,导致小农和大贵族一同陷入绝境。毛布制造原先曾由若干不同行当分头进行——洗毛业、纺线业、织造业、缩绒业、染色业,等等——后来日益变得归由同一位企业家掌握全盘,由他收购羊毛和控制整个生产过程。各业行会因而失去了实际重要性。
我们曾经谈到人为这发展所付出的某些代价。农村公地一旦被圈围,生产一旦组织起来,以保证羊毛供应,田园牧歌式的农村生活便结束了。一个由摩尔所提及的那些流浪汉组成的潜存劳动阶级开始出现,他们被吸收到生产过程中来,才得脱出无以为生的困境。这些事件的另一个社会角度,可见之于16世纪中期在剑桥流传的一首为拆毁牧羊栅栏作辩护的诗:
在我看来,先生,这件事
像建造一座教堂一样做得很漂亮
因为剑桥镇长真正是
给全国树立了极坏榜样
他们下边的人也都同样仗势逞强
把穷人土地圈占精光……
因此我要凭良心
让历来都有的事成为平常
这首诗所埋怨的那些城市官员曾做过些什么事,在16世纪中期剑桥镇纪事录中有记载:
有一片有恶臭的地,从公地上被划开,用一道中墙在耶稣巷尽头将它圈围起来,为此本镇法团组织得了补偿,但本镇全体居民却未得补偿,他们感到受了损害。
换句话说,城镇属于它的居民——亦即当初期神圣誓盟团结在一起的那些人的后裔——共同所有这一中世纪理想,已经维持不住了。“法团”已变得等同于城镇官员,也就是居民中最有钱有势的人,他们把城镇财产视同自己所有,可以任意出售以饱私囊。
为了适应生产合理化,田地必须圈围起来,各种行会特权必须在给企业家和出口商组成的商号颁发特许状时予以废除,土地法必须重订;这些任务须有一个强有力、集中的权威,而资产阶级正是在早期最推尊强有力国家机器的人。像英国和法国那样的民族国家,由于能使大家团结在坚强的中央权力周围,所以能渡过经济大混乱,并从而更增强大。
对于这些发展,摩尔等人加以猛烈抨击。如果我们认为摩尔在《乌托邦》中说的是真心话,就可以找到解答摩尔本人生、死之谜的关键。他乃是为了一个原则而死,这原则就是:“要做国王的忠臣,但要先做上帝的忠仆。”他始终反对亨利八世与亚拉冈的加德琳离婚,忠告国王离婚是违反教会法和神律的。后来,亨利王在离婚以后,又迫使英国议会宣布他为英国教会至高无上的首领,摩尔却拒不参加承认亨利应当受此尊号的忠诚宣誓。他的立场就是他在攻击异端时的立场:一个人可以相信他所希望的东西,“只要他不公开引起反对他君主的毁谤、骚动、暴乱”,就不应因之而要受任何惩罚。
摩尔以叛国罪名受审,被指控“意欲剥夺国王的尊严、称号、或其王室身份名位”。由此看来,他受审的中心问题,只不过是拒绝宣誓的小问题,但它却具有着远为更广泛的基础:摩尔认为议会决不能宣布一个信徒在信仰方面至高无上,因为这样的僭妄倾向于分裂《圣经》所要求、而实际尚脆弱的基督教信仰统一。这一步必将增加战争和破坏,并将无可挽救地阻碍创建合作性的大共同体。摩尔和伊拉斯莫斯两人有一个相同观点,即认为国家之间疆界纵横乃是“为娱悦君王幼稚的恶念而胡乱画出来的图案”。天主教虔信徒摩尔不能同意亨利对宗教的要求,正如人本主义者摩尔也不能考虑牺牲人与人的关系而代之以现金和契约的束缚。他也决不赞成原则应当充分灵活,以适应可能被提出为国家或经济利益作论辩的任何理由。我们从《乌托邦》中看出,摩尔坚持这类看法已非一日。他还曾在一篇未完稿的理查三世传记中描述理查的性格,说他决不采取“无关道德的治国之术”。摩尔曾写道,“聚敛钱财”乃是“使英国人收回他们爱戴君主之心的唯一事情”。
摩尔不是一个神秘理想主义者,也不是一个为封建时代的野蛮、或为某在位教皇的政策辩护的人。作为一位律师,他对所反对的决定和力量的许多制度性后果看得十分清楚。当那位日后要成为他主要审讯者的汤玛斯·克伦威尔在他辞去大法官之职后来看望他时,据摩尔之婿记述他曾经忠告克伦威尔说:
克伦威尔大人,您现在开始伺奉一位最高贵、聪敏而开明的君主了;假如您许可的话我要略进卑微的忠告:在您向主上献言时,尽管说明他应当怎么做,可千万别说他能够怎么做。……因为一头狮子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力量,就谁也没法管住它了。
克伦威尔没有听从摩尔的忠告。马基维利在《君主论》中曾写道:“凡不问既成之事而专究何者当为之人,必自取灭亡而无以自保。”克伦威尔也许没有读过马基维利,但尊重都铎王朝治国术的根本理想。当后来轮到他见罪于亨利八世要上断头台时,他曾发言表明他的尊重:“我依法当死,我冒犯了我的君主。”
摩尔的错误在于他相信理性、论说、或信仰能够真正改变都铎王朝历代君主所启动的发展。但是,他对于正在发挥作用的各种力量看得十分清楚,致使他的生平和著作成为如柴斯特顿和考茨基那样志趣各异的许多作家竞相研究的题目。后者曾写道:“摩尔为自己树立的那些目标并非闲暇之时的幻想,而是深刻洞察他那个时代实际经济趋势所得到的结果。”在这一研究中,我们也能够看见这些趋势在资产阶级土地法中反映出来。
http://www.bookfree.com.cn/zongjiao/tglw-flyzbzy/018.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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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托邦》一直没读过,马雅基维里的《君主论》倒是读了,一部西
方的《三国》或《通鉴》?
现在恐怕到了可以读《乌托邦》的年龄了。。。
- posted on 11/22/2005
读书摘要之《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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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托邦
公众所表示的愤怒,其目的无非是根除罪恶,挽救犯罪的人,处理他们时使他们一定要改过迁善,以后一辈子将功赎罪。
总之,给人治好头病却带来脚病的那是庸医,同样,为了改善公民的生活而必须夺去他们生命中美好的东西的人,应该承认他自己对治理自由人民是一个门外汉。
我所得的结果只是,在我医治别人的疯狂时,我自己也惹上精神失常。我若是坚持真理,我就必须依照我所讲述的方式说话。我认为,说谎可能是哲学家的本分,但我决不干。
由于此,柏拉图作了一个很妙的比较,指出何以哲学家有理由不参与管理国家。哲学家看见人们走出涌上街头、浑身给经常的阵雨淋湿,却无法劝他们进屋子避雨。哲学家知道,如果他们自己外出,毫无好处,只是和其余的人一样弄湿身子。因此,如果至少他们本人安全,他们就觉得满意,这样,他们便留在家中,对于医治别人的愚蠢,他们是无能为力的。
我怀疑当个人所有即是私人财产时,一切平均享有能否达到。如果人人对自己能取得的一切财物力图绝对占有,那就不管产品多么充斥,还是少数人分享,其余的人贫困。在一般的情况下,穷人倒很应该享有富人的境遇,因为富人贪婪、肆无忌惮、毫无用处,而穷人则正派、直率,终日辛勤劳动,牺牲自己为国家作出贡献。我深信,如不彻底废除私有制,产品不可能公平分配,人类不可能获得幸福。私有制存在一天,人类中绝大的一部分也是最优秀的一部分将始终背上沉重而甩不掉的贫困灾难担子。
乌托邦宪法规定:在公共需要不受损害的范围内,所有公民应该除了从事体力劳动,还有尽可能充裕的时间用于精神上的自由及开拓,他们认为这才是人生的快乐。(quandoquidem eius reipublicae institutio hunc unum scopum in primis respicit; ut quoad per publicas necessitates licet; quam plurimum temporis ab seruitio corporis ad animi libertatem cultumque ciuibus uniuersis asseratur. in eo enim sitam uitae felicitatem putant.)
乌托邦人不准自己的公民操屠宰业,认为这会逐渐消灭人性中最可贵的恻隐之心。
他们总是宁可认为:一切无害的享乐都不应该禁止。(sunt enim hanc in partem aliquanto procliuiores, ut nullum uoluptatis genus - ex quo nihil sequatur incommodi - censeant interdictum.)
由此你可以看出,不管在那儿,不容许浪费时间或借口逃避工作。他们没有酒馆和烈性饮料店,没有妓院,没有腐化场所,没有藏垢纳污的暗洞,没有秘密集会的地方。相反,在众目睽睽之下,人们必须干通常的活,或是正当地消磨业余时间。既然这是一般风尚,所有的商品就势必异常丰富。商品又是在全部居民中均匀分配,任何人不至于变成穷人或乞丐。
乌托邦人有鉴于此,想出一种符合于他们的其他一切制度的办法。我们如此重视黄金,如此小心翼翼地保护它,因此那个办法和我们的制度绝无相同之处,除身历其境者外,也无人相信,原来乌托邦人饮食是用陶器及玻璃器皿,制作考究而值钱无几;至于公共厅馆和私人住宅等地的粪桶溺盆之类的用具倒是由金银铸成。再则套在奴隶身上的链铐也是取材于金银。最后,因犯罪而成为可耻的人都戴着金耳环、金戒指、金项圈以及一顶金冠。乌托邦人就是这样用尽心力使金银成为可耻的标记。所以别的民族对于金银丧失,万分悲痛,好像扒出心肝一般;相反,在乌托邦,全部金银如有必要被拿走,没有人会感到损失一分钱。
灵魂不灭,灵魂由于上帝的仁慈而生来注定享有幸福。我们行善修德,死后有赏;我们为非作恶,死后受罚。(animam esse immortalem, ac dei beneficentia ad felicitatem natam, uirtutibus ac bene factis nostris praemia post hanc uitam, flagitiis destinata supplicia.)
实则乌托邦人主张,构成幸福的不是每一种快乐,而只是正当高尚的快乐。德行引导我们的自然本性趋向正当高尚的快乐,如同趋向至善一般。相反的一个学派把幸福归因于至善。乌托邦人给至善下的定义是:符合于自然的生活。上帝创造人正是为了使其这样地生活。(nunc uero non in omni uoluptate felicitatem, sed in bona, atque honesta sitam putant. ad eam enim uelut ad summum bonum, naturam nostram ab ipsa uirtute pertrahi, cui sola aduersa factio felicitatem tribuit. nempe uirtutem definiunt, secundum naturam uiuere ad id siquidem a deo institutos esse nos. )
乌托邦人认为,自然指示我们过舒适的亦即快乐的生活,作为我们全部行为的目标。乌托邦人把德行解释为遵循自然的指示而生活。因此,自然号召人人相互帮助以达到更愉快的生活。(它这样号召无疑有充分理由,因为没有一个人会比任何人都更幸运,成为得到自然照顾的唯一对象。自然对赋予同样形体的一切人们是一视同仁的。)所以,自然教你留意不要在为自己谋利益的同时损害别人的利益。
在选择配偶时,乌托邦人严肃不苟地遵守在我们看来是愚笨而极端可笑的习惯。女方不管是处女抑孀妇,须赤身露体,由一位德高望重已婚老妇人带去求婚男子前亮相,同样,男方也一丝不挂,由一位小心谨慎的男子陪伴来到女方面前,我们非笑这样的风俗,斥为愚蠢。
破坏夫妇关系的人罚充最苦的奴隶。如双方均系已婚,则一双受害者在自愿的情况下可离异犯有奸行的对方而彼此结合,或可以和自己喜爱的对象结婚。但如受害者之一对于不义的对方仍然依依不舍,并不禁止他们的婚姻继续生效,只要一方对罚充奴隶的一方愿意共同生活及劳动。有时一方有痛悔表示,而另一方则认真操作,为此两人得到总督的怜悯,又有自由。但重犯前罪者判处死刑。
虽然不珍惜天然美被看作懒而愚的标志,可是涂脂抹粉的打扮据他们的意见是不光彩的装模作样,经验告诉乌托邦人,妻子无论怎样貌美总不及其贤淑虔诚更能获得丈夫的恩爱。有些男人所向往的仅仅是漂亮面孔,但唯一能永远保持丈夫的爱情的还是贞操和柔顺。
徇私与贪利这两个弊病,一旦支配了人们的判断,便立刻破坏一切公正,而公正是一个国家的力量源泉。
战争是唯一适宜于野兽的活动,然而任何一种野兽都不像人那样频繁地进行战争,因此乌托邦人很恨战争。乌托邦人一反几乎所有国家的惯例,把在战争中所追求的光荣看成极不光荣。然而他们的男女在固定的日子里刻苦地参加军训,锻炼自己,唯恐一旦有需要而他们不能作战。
乌托邦人的教士是极端献身宗教的,因此数目不大,每个城市不超过十三人(教堂也是十三座),战时例外。遇到战争,其中七人随军出发,另由七人补他们的空额。从战争回来的正式教士全都回到原先的职位上。这时,补空额的人就权充主教侍从,遇有教士身故方递补上去。主教只有一名,是所有教士的首领。凡是教士都由国民选举出来,如同官员也是由国民选出一样,其方式是秘密投票,以杜绝徇私。选中的教士由教会同僚为其举行授予圣职的礼节。
当两军交战时,教士在一旁,但离战士不太远,他们跪在地上,身披法衣,伸出双手朝天,首先祈祷和平,其次祈祷在双方流血不多的情况下祖国取得胜利。当乌托邦军队占了上风,教士便驰进酣战中心,阻止本国军队对败军滥肆杀戮。败军只要有看到教士并向其呼吁的,就能保全性命。败军中有触摸教士身上飘扬的法衣的,就可以使自己留下的财物免于从战争来的任何破坏。
他们不宰杀牲畜作献祭用。既然上帝慈悲为怀,对万物有好生之德,他们认为上帝不会看到流血和杀戮而感到高兴,他们烧香以及其他有芬芳气味的东西,燃大量的烛。
相反,在乌托邦,一切归全民所有,因此只要公仓装满粮食,就决无人怀疑任何私人会感到什么缺乏。原因是,这儿对物资分配十分慷慨。这儿看不到穷人和乞丐。每人一无所有,而又每人富裕。
可是现在富人进一步破坏并贬低正义,以至于制定法令,使其冒充正义。因此,我将现今各地一切繁荣的国家反复考虑之后,我断言我见到的无非是富人狼狈为奸,盗用国家名义为自己谋利。他们千方百计,首先把自己用不法手段聚敛的全部财富安全地保存起来,其次用极低廉的工价剥削所有穷人的劳动。等到富人假借公众名义,即是说也包括假借穷人的名义,把他们的花招规定为必须遵守的东西,这样的花招便成为法律了!
与其吃着不尽,何如够用够使;与其为如山的财宝所包围,何如使大量的烦恼消除。同样毫无疑问,人们对自己利益的关心和人们对我们的救世主基督的关心(基督由于有大智慧,不会不了解什么是最好的东西;由于慈善为怀,不会不把他所了解是最好的东西当作忠告),早就应该使得全世界都采用乌托邦国家的法制,若不是那唯一的怪魔加以反对,这怪魔便是骄狂,它是一切祸害之王,一切祸害之母。
骄狂所据以衡量繁荣的不是其自身的利,而是其他各方的不利。骄狂哪怕能成为女神,也不愿做这个女神,如果她再也看不到她可以欺凌嘲笑的可怜虫,如果她不能在这些可怜虫的不幸前显示自己的幸运,如果她夸耀的财富不能使这些可怜虫因贫穷而受到折磨并且更加贫穷。这条从地狱钻出的蛇盘绕在人们的心上,如同鮣鱼一般,阻碍人们走上更好的生活道路。
版本待考,商务印书馆
vi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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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sinovivo 积分:14485 时间:2005/07/28 21:02 短信 好友 删除 编辑 回复
哈哈,此书里面就赤身露体相亲一条值得V极力推荐,罗素在《婚姻革命》里主张试婚,云如同买房,须先进屋瞧瞧等等,看来滥觞于亲爱的莫尔先生。
又,求《大洋国》电子版,(英)哈林顿著,何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3年9月(1981年3月重印) 281页(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
- Re: 汤玛斯?摩尔和中世纪憧憬的破灭(泰格利维)posted on 11/22/2005
http://note.ssreader.com/show_topic.asp?Topicid=246793&forumid=1
呵呵,V读了《理想国》、《乌托邦》、《太阳城》、《大洋国》、《新大西岛》等,最终的感想却和马克思有点相近,“放下幻想,准备战斗”。 - posted on 11/22/2005
VIVO转贴的很有内容啊,这理想国都读完了,下面该写一个理想国
了吧。有机会,也给中共中央当当顾问,真正的顾问呢。
还有一个理想国你没提,陶渊明的“桃花源”---VIVO是陶诗专家了,
不用我再提。最近我发现,陶的诗是可以当宗教来读的,比如江山易
色了,读读“种桑长江边”,孩子生病了读“大欢止稚子”,囊中羞
涩了读“咏贫士”,义愤填鹰时读“咏荆轲”,闲来无事了读读“饮
洒”与“读山海经”。。。这可是一座丰茂的“桃花源”。
谢谢VIVO贴中的内容,有益,有趣!
呵呵,V读了《理想国》、《乌托邦》、《太阳城》、《大洋国》、《新大西岛》等,最终的感想却和马克思有点相近,“放下幻想,准备战斗”。 - Re: 汤玛斯?摩尔和中世纪憧憬的破灭(泰格利维)posted on 11/23/2005
受教。谢谢 - Re: 汤玛斯?摩尔和中世纪憧憬的破灭(泰格利维)posted on 11/09/2006
今天读了《乌托邦》,把旧贴再顶一顶。《乌托邦》是拉丁语原作的
,莫尔造了许多古怪的希腊字汇。这本书是叙话体,场景设置在当时
政治比较清明的荷兰(尼德兰)安特卫普。书中有伊拉斯莫的信叙摩尔
生平,汤玛斯*摩尔真是难得的君子啊!
可惜丧命于享利八世。
《乌托邦》是《理想国》的承续,以后是《爱弥尔》吧?
- posted on 11/10/2006
抄一段摩尔的死,作个终结吧:
1533年,享利八世迫使议院通过法令,宣布他是英国教会的首领。此
外,他与安妮*博林重婚也被认为有效,而博林之女(即后来的伊丽莎
白女王)则被宣布为英国王位合法继承人。全英国最杰出的人物,包
括摩尔在内,都必须宣誓承认英国是国教会的首领。摩尔因拒绝而被
关进伦敦塔。他在那里关了一年多。他坚不吐露他拒绝宣誓的理由。
1537年7月1日,他经由法庭特种委员会审讯,有一个暗中派到狱中摆
布他的名叫里奇的人,出面作假证来控告他。摩尔为自己辩护,神色
自若。可是,他还是被判有罪。判词是:送他回到伦敦塔,从那儿把
他拖过全伦敦城解到泰柏恩行刑场,在场上把他吊起来,让他累半死
,再从绳索上解开,乘他没断气,割去他的生殖器,挖出他的肚肠,
撕下他的心肺放在火上烧,然后肢解他,把他的四肢分钉在四座城门
上,把他的头挂在伦敦桥上。
可是英王命令单把他断头,以代替这种刑罚。摩尔听见后说:天呀!
救救我的朋友们免叨这样的恩惠吧!
托马斯*摩尔于1535年7月7日被处死刑。他不屈不挠,视死如归,临
刑前还说笑话。摩尔被禁止最后向人民发出呼吁。他告别了家人,自
己用头巾扎住眼睛,并对刽子手说:我的颈子是短的,好好瞄准,不
要出丑。
摩尔的头终于挂在伦敦桥上示众。
英王继续迫害摩尔的家人,把他妻子从家中逐出,剥夺了她的一切生
活来源。他的儿子有一段时间被囚禁在伦敦塔中。
1886年,天主教会为了把这位人文主义思想的杰出人物列入它的殉道
者之林,追封摩尔为圣徒,尽管摩尔的观点未必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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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 comments to add:
A: 行酷刑,对不同信仰的人残酷无情,这里没有人权。
与中国凌迟刑有点相似,虽未执行。
Magna Carta无效!
B: 安娜*斐琳:很传奇的女人,唐尼采蒂有部歌剧:
Donizetti "Anna Bolena"
都铎王朝的第二代国王亨利八世 (Henry VIII, 1509-1547),年青时极其多才多艺,
但也是一个好大喜功、豪华奢侈、残忍暴烈、性格乖戾又狡诈多疑,Sir. Walter
Raleigh 曾经这样说到他: "如果世上所有残暴君主的本质或外型都消失,我们仍可
以由亨利八世的故事还原出来",亨利八世残暴乖戾,接位第二天,就将亨利七世主
要两位税赋官关进伦敦塔,十六个月后以莫须有罪名处决,随后他又处决了三位主
教、一位公爵、许多伯爵和一位伯爵夫人,而且处决了两个妻子 (安妮.博林与凯
琵林.霍德华)。
亨利八世在他统治的前半期只有一名合法的妻子凯瑟琳王后,凯瑟琳 (Catherine
of Aragon) 是西班牙阿拉贡国王斐迪南二世的女儿,原来嫁给亨利七世的长子 (亨
利八世的长兄亚瑟),但婚后第二年,亚瑟便死了。为保持与西班牙的联姻,老国王
临终时为她与亨通八世订下婚约,凯瑟琳为亨利八世生下两个儿子都早夭折,亨利
八世极想有一位合法的子嗣,这就是故事的缘起,这期间,他身边出现过至少两名
情妇,第一位是伊丽莎白?布朗特,她是皇宫宫女,并为亨利生了一名私生子,也取
名亨利,其二是玛丽?博林,传闻她的长子威廉正是亨利八世的亲生儿子。不过,她
们的出现并没能威胁凯瑟琳的地位,而只有安妮?博林在亨利八世的面前出现后,才
在英格兰引起轩然大波,更直接导致英格兰宗教改革的发生 (注: 前文已提到克伦
威尔于 1529 年进入国会,主张英格兰教会与罗马教庭脱离,1534 年,英国国会通
过 "至尊法案",由国王代替教皇成为英国圣公会的首脑)。
Anne Boleyn (1507-1536)
安妮*博林是廷臣托玛斯?博林爵士与伊丽莎白.霍华德郡主所生的次女,她是诺佛
克公爵的外甥。亨利的情妇玛丽?博林正是她的长姊。她的生年不详,大约是在十六
世纪初左右。
当安妮十二岁时,她成了法王路易十二王后玛丽 (亨利七世的女儿) 的侍女,后来
法王逝世,玛丽回到英格兰,安妮则继续随侍新王后。在法国宫廷里,安妮变成了
一个与众不同、精通法语的宫廷女子,使她自 1522 年回国成为王后凯瑟琳的侍女
后吸引了英格兰王宫中众人的目光。
最初,安妮与一位年轻的廷臣托玛斯?珀西相恋,可是,托玛斯?珀西早已遵照父亲
的安排订亲了。当托玛斯?珀西的父亲获悉安妮与他儿子的秘密关系时,他立刻禁止
托玛斯与安妮见面。结果,托玛斯?珀西按照最初安排与另一女子成婚,安妮?博林
怀恨在心,忘不了托玛斯?珀西的背叛,有一段时间安妮曾离开英格兰王宫。但在
1526 年好再度入宫,同时,正为儿子一事而苦恼的亨利八世看上了这个活泼动人而
且充满异国风情的宫廷女子。
亨利追求安妮并要她作他的情妇,可是,安妮既不愿重蹈亲姊玛丽最后被抛弃的覆
辙,她深知若要成功击倒凯瑟琳登上英格兰王后之位,必须拒绝亨利,激发他离婚
另娶的决心,由于亨利对安妮迷恋不已,加上他急须名正言顺的子嗣,而年轻的安
妮正好适合为他诞下儿子,所以,他致力寻求终止与凯瑟琳的夫妻关系,可是由于
凯瑟琳不肯让步同时寻求她的侄甥、神圣罗马帝国查理五世的协助,而教廷亦不同
意亨利离婚的请求,结果这件离婚案一直拖延至 1532 年安妮怀孕之时。
最初亨利还没下定决心离婚,安妮?博林坚决不愿与亨利同寝。可是到后来局势僵持
时,安妮对王后位置已是志在必得,她亦同意与亨利同床。所以,当安妮怀孕时,
亨利已立定决心废后--即使废后的代价是被教宗逐出天主教会。1533 年 1 月 25
日,亨利与安妮?博林举行了秘密婚礼,同年五月,亨利委任的克伦摩大主教宣布亨
利与凯瑟琳的婚姻无效,只有与安妮?博林的秘密婚约才是合法的。那时候,安妮已
怀有五个月身孕。六月,安妮在西敏寺正式加冕封后。
当时的大臣群众都倾向于拥戴凯瑟琳王后,所以对新王后都不能苟同,可是他们也
希望安妮能为都铎家族带来一名王子。亨利与安妮,甚至是当时的医生、占星家也
深信,这次怀上的必定是一个男孩,所以,连名字也早拟好了,准备为即将降生的
王子命名为亨利--都铎王室最常用的男孩名字之一。同年九月七日,安妮王后为亨
利诞下新王室成员,但大家都预料错了,这是一名女儿,亨利与安妮虽然很失望,
但仍为新生儿的来临感到高兴,他们为这位公主取名伊丽莎白,就是后来的,但亨
利八世也因而开始厌弃安妮。
1536 年 1 月,凯瑟琳病逝,这时安妮又怀孕了。本来王后怀孕该是值得高兴的事,
可是不久安妮流产了,安妮对外宣称是因为有一次看见亨利堕马受伤感到恐惧而流
产,事实却是,安妮在凯瑟琳的葬礼上看到自己的侍女简?西摩尔 (Jane Seymour)
坐在亨利的膝上。至此,安妮当王后的日子不多了。
1536 年 5 月,亨利下令递捕安妮王后,控告她与五名男子通奸,其中包括安妮的
亲兄长乔治?博林,甚至于批评的言论说到她左手有六个手指的女巫身份。安妮王后
至此知道,就算她如何求情也不会获得亨利的赦免,因为这一切都是亨利策划的,
只有王后被处死,他才能另娶女子以诞育王子。终于在五月十九日,安妮王后于伦
敦塔被处死,结束她曾经辉煌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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