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太长了,开个新的算了。
爸爸的华尔兹
My Papa’s Waltz
The whisky on your breath
Could make a small boy dizzy;
But I hung on like death:
Such waltzing was not easy.
We romped until the pans
Slid from the kitchen shelf;
My mother’s countenance
Could not unfrown itself.
The hand that held my wrist
Was battered on one knuckle;
At every step you missed
My right ear scraped a buckle.
You beat time on my head
With a palm caked hard by dirt,
Then waltzed me off to bed
Still clinging to your shirt.
美国当代诗人Theodore Roethke的诗,据说总是不离瓜果植物,我没看过很多,想来必然喜欢。这首“爸爸的华尔兹” 是我刚刚翻书碰巧看到的,突然很有感觉。觉得这样的诗,不一定等到父亲节来读给父亲。我看他说父亲的脏手在小男孩头上敲出节拍,送孩子上床,这快乐的景像让人想哭。人长大了,看过的情景不宥于儿时的家庭故事:偶尔纵容孩子的父亲,皱眉的妈妈,脏兮兮的厨房,掉在地上的锅,可是我们长大后的心灵图景,难免由童年记忆化合出来,哪怕是别人的童年。而意识到并且喜欢别人的童年,也许才是长大的标志吧。
Roethke的时代,美国禁酒,私下偷偷喝恐怕不免。所以大家对酒是又爱又恨。这首诗一开始说你呼吸中的酒气,让一个小男孩头晕,但是,我死死追闻这气味,结果这舞“跳得不易” 。第三节中, The hand that held my wrist/Was battered on one knuckle” 这句我最喜欢。knuckle这个音我最喜欢,把前面的wrist一古脑拖回来。这也是诗的新意和亮点---爸爸拉着小孩的手腕(不是手而是更准确的手腕),敲他的脑袋,送他上床睡觉,那手(不是手而是手掌)上凝着灰尘,这细细的触觉视觉,当然只有经过的人才这么牵挂,而我们没经历过这一细节的人,感念作者还记着爸爸手上的土。
我就喜欢看手的表情。手这东西我们从小就有,所以手的故事跟生命一样不绝:手跟爸爸儿子,手跟华尔兹。同样是童年回忆或者想象,有人写洋娃娃玩具熊,各有各的寂寞繁华---繁华这个词用在童年上有点大了,可我想来想去还是用它。童年的苦是至苦,乐是至乐。童年里通过手的体温跟爸爸相连接,那神奇的触觉记忆专等一首诗点燃。
- posted on 09/05/2005
(劳动节的忽悠)
昨天碰巧看到那首爸爸的华尔兹,忍不住拿来谈谈,有朋友告诉我很喜欢,因为有人间烟火气。这个我同意。不过这种喜欢对我来说也是难得的。我最喜欢的几个人,Wallace Stevens, Emily Dickinson 和William Blake偏偏烟火气最少。
WS一脑子古里古怪玄而又玄的奇想,老处女Dickinson的诗清简峭厉,布莱克是疯狂的基督徒,意象老是阴惨的病玫瑰,毒树,羊羔,牧童等等,不深入他的强烈象征性,不真切地跟他一同信仰(哪怕是片刻) 比较不容易喜欢。
个人反对这种说法:简单朴素亲切好懂一定是最好的,大境界的,华丽妖气一定是故弄玄虚。这种说法看似超越,其实不离阅读情绪:字面好懂的东西读来不累。然而为什么不累就好呢?为什么读者不肯以探索作为乐趣的根本呢?我看过一个诗人这样写---现代诗是难懂的,正因为难懂,所以值得我们去读。付出劳动获得美感,是值得珍惜的过程。
我当然不认为越华丽孤寒越好,就象不同意越简单朴素越好。约翰逊老人家说过,诗说到底是一种发明(invention), 我深同意---华丽或者朴素,都可以是新鲜的,都可以是真正的诗。
既然是发明,总要带领我们突然跃上一个新平台来看世界。无论视角如何,好诗总能呈现一种自圆其说的完整观念,无论是繁还是简,是正还是邪。我们专业的理论课上有个名词,叫reduction, 原意是减少,这里是把某问题归化为另一问题,从理论上来说,解决新问题所用时间比原问题少。然而这不意味新问题更容易。听上去似乎是简化的意思,然而往往比原问题更难。这个概念我很喜欢,觉得应用在某些文学风格上也适合。比如Emily Dickinson的诗,往往是缩到极简了,可是意象却往往更丰富,也更难解。我慢慢才注意到她的清教背景(虽然她本人不是教徒) 对诗的影响。信仰本来是发扬想象力的富矿,禁欲的清教更是。这个女人一生寒素(不是穷困而是贫乏) ,但在诗中昂首天外。
(待续)
- posted on 09/05/2005
马妹妹看来真是个有独立见解的女子. 实际上, 我连说现代诗难懂都不同意, 我觉得它们很清楚. 我认为在现代诗歌的探索的后面,隐藏着对真理更执着更诚实的追求. 只要我们不带玫瑰眼镜去看世界, 只要我们将探索的眼光投向自己, 我们就会发现世界并不如传统小说家诗人认为的那样铁板一块, 那样的under control, 酷. 思绪是瞬间的,破碎的, 人的每一个看法都受主观情感的影响, 世界假如没有一个绝对的神或类神者来控制, 实际上也和人的意识一样.现代文学试图在作品恢复这种reality, 当然不可能恢复, 只能无休止接近罢了. 以前总听人谈小说是虚构的艺术, 以为虚构就是无中生有. 现在突然领悟到虚构就是写作者在作品中主观(包括emotion and perception)的那一部分. 当然到了后现代, 诗人们小说家们不仅对现实重整, 对艺术本身也开始怀疑起来了, 成了先是质疑, 然后对质疑也开始质疑, 这就有些太self-conscious了. 无论做人还是写文, 太self-conscious总是不好. 我现在的体会是一部伟大的现代小说通常可以还原成伟大的现实小说. 还原不成就应打折扣.
读马妹妹的文字有感而发, 走题走到小说上了. 美国现代诗歌瑰宝多多, 女诗人中Marianne Moore 和 Elizabeth Bishop都是很不错的, 她们也都很注意对意识世界的开拓.说实话, 我喜欢的东西范围很广, 古典现代后现代(只对浪漫主义有些过敏)都喜欢. 当年学二十世纪美国文学, 一个朋友问我喜欢哪一个作家, 我说只有两个不喜欢, 一个斯坦贝克(几年前到蒙特利尔还去过他常去的那个小餐馆), 还有一个是自然主义的谁谁谁. 那位朋友摇头说: That's crazy. :-) Well, I guess I'm crazy about literature.
马慧元 wrote:
(劳动节的忽悠)
昨天碰巧看到那首爸爸的华尔兹,忍不住拿来谈谈,有朋友告诉我很喜欢,因为有人间烟火气。这个我同意。不过这种喜欢对我来说也是难得的。我最喜欢的几个人,Wallace Stevens, Emily Dickinson 和William Blake偏偏烟火气最少。
WS一脑子古里古怪玄而又玄的奇想,老处女Dickinson的诗清简峭厉,布莱克是疯狂的基督徒,意象老是阴惨的病玫瑰,毒树,羊羔,牧童等等,不深入他的强烈象征性,不真切地跟他一同信仰(哪怕是片刻) 比较不容易喜欢。
个人反对这种说法:简单朴素亲切好懂一定是最好的,大境界的,华丽妖气一定是故弄玄虚。这种说法看似超越,其实不离阅读情绪:字面好懂的东西读来不累。然而为什么不累就好呢?为什么读者不肯以探索作为乐趣的根本呢?我看过一个诗人这样写---现代诗是难懂的,正因为难懂,所以值得我们去读。付出劳动获得美感,是值得珍惜的过程。
我当然不认为越华丽孤寒越好,就象不同意越简单朴素越好。约翰逊老人家说过,诗说到底是一种发明(invention), 我深同意---华丽或者朴素,都可以是新鲜的,都可以是真正的诗。
既然是发明,总要带领我们突然跃上一个新平台来看世界。无论视角如何,好诗总能呈现一种自圆其说的完整视角,无论是繁还是简,是正还是邪。我们专业的理论课上有个名词,叫reduction, 原意是减少,这里是把某问题归化为另一问题,从理论上来说,解决新问题所用时间比原问题少。然而这不意味新问题更容易。听上去似乎是简化的意思,然而往往比原问题更难。这个概念我很喜欢,觉得应用在某些文学风格上也适合。比如Emily Dickinson的诗,往往是缩到极简了,可是意象却往往更丰富,也更难解。我慢慢才注意到她的清教背景(虽然她本人不是教徒) 对诗的影响。信仰本来是发扬想象力的富矿,禁欲的清教更是。这个女人一生寒素(不是穷困而是贫乏) ,但在诗中昂首天外。
(待续)
- posted on 09/05/2005
恩,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现代诗也是有好有坏,有些坏东西可以假现代之名浑水摸鱼。。。。
若之 wrote:
马妹妹看来真是个有独立见解的女子. 实际上, 我连说现代诗难懂都不同意, 我觉得它们很清楚. 我认为在现代诗歌的探索的后面,隐藏着对真理更执着更诚实的追求. 只要我们不带玫瑰眼镜去看世界, 只要我们将探索的眼光投向自己, 我们就会发现世界并不如传统小说家诗人认为的那样铁板一块, 那样的under control, 酷. 思绪是瞬间的,破碎的, 人的每一个看法都受主观情感的影响, 世界假如没有一个绝对的神或类神者来控制, 实际上也和人的意识一样.现代文学试图在作品恢复这种reality, 当然不可能恢复, 只能无休止接近罢了. 以前总听人谈小说是虚构的艺术, 以为虚构就是无中生有. 现在突然领悟到虚构就是写作者
对了Steinbeck我也嫌有点dull...你说的Bishop好是好,可惜我一直看不进去。。。我对她最佩服的是,一生只写了那么少的诗,然而那么高质量--这本身简直就是诗。 - posted on 09/05/2005
这个是看了廖康几篇文后写的
凯撒凯撒
正儿八经说莎士比亚,我哪敢。不过最近迷上了些过去看不进去的老古董,比如Graves写的古希腊神话,还有莎士比亚的剧。后者的罗密欧朱利叶我死活读不进,目前能看的就是一群大男人扭打,也就是所谓历史剧。说是扭打一点也不过分,过去我能看历史频道的时候,天天看战争片,古代怎么打仗咱不知道,看到的都是被美化诗化的。就是这样我也受不了--太残忍了。刀和矛丁丁当当地响,残缺的肢体遍地都是,让人掩面。人面对这样的场景总忍不住要问,这些残杀都是为了什么。
所以,我恨英雄这样的东西。“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圣人不死,大盗难止。” 奸雄英雄,反正差不多。或者说,人这东西真是贱,非要弄出武功,死大片的人你们才尊他是英雄。我其实喜欢看英雄之死--尽管也看得伤心。
凯撒本意是国王,那个朱里亚斯。凯撒太有名,人们干脆就拿他当“专门” 的凯撒了。随便翻开历史书,讲他好话的居多,而且是细致具体的好话,比如他的聪明,克己,宽容,果断等等。凯撒被暗杀,至少按莎士比亚的写法,似乎是冤枉。近臣Brutus以为他野心称帝,所以密谋下手。凯撒死了,谋杀者们面对众市民,Brutus慷慨激昂地说,我并非不爱凯撒,但我更爱罗马。你们愿意凯撒死,你们自由,还是凯撒生,你们为奴?凯撒爱我,我为他哭; 凯撒得志,我为他乐; 凯撒英勇,我为他荣; 但是,凯撒生出野心,我弑之。泪水来自他的爱,欢喜来自他的幸,荣耀来自他的英勇,死因为他的野心。。。
那段写得象音乐一样,好听至极。
下面出场的安东尼,跟Brutus唱反调。我特地在网上找到这段译文,似乎是朱生豪先生译的“他[凯撒]曾经带许多俘虏回到罗马来,他们的赎金都充实了公家的财库;这可以说是野心者的行径吗?穷苦的人哀哭的时候,凯撒曾经为他们流泪;有野心者是不应当这样仁慈的。然而布鲁托斯却说他是有野心的,而布鲁托斯是一个正人君子。你们大家看见在卢柏节那天,我三次献给他一顶王冠,他三次都拒绝了,这难道是野心吗?然而布鲁托斯却说他是有野心的,而布鲁托斯的的确确是一个正人君子。我不是要推翻布鲁托斯所说的话,我所说的只是我自己所知道的事实……唉,理性啊!你已经遁入了野兽的心中,人们已经失去辨别是非的能力了。原谅我;我的心现在是跟凯撒一起在他的棺木之内,我必须停顿片刻,等它回到我自己的胸腔里。” 莎士比亚在这段用的是诗体。
我借来这张DVD看过,印象最深的是两个人分别声嘶力竭演说的情景。旁边是淌血的凯撒尸体。
让我说说几个细节。先看看凯撒之死的瞬间:谋反者之一Cassius大叫一声:Speak, hands, for me! 然后刀插进凯撒的脖子。凯撒抓住他的胳膊。几个人又连刺若干刀,最后一刀来自Brutus, 凯撒最亲密的朋友。Et tu, Brute? 这句是拉丁文,估计是历史记载的名言,所以莎士比亚保留了它,“是你,Brutus?” 凯撒倒地。然后大家欢呼罗马获得自由。围在凯撒尸体旁边,他们一个个用他的血染红双手。
这句Speak, hands, for me! 给我印象也很深。Cassius一定是勇气不足,才大声喝令手为自己“说话” 。在舞台上,那应该是裂帛一样的声音。这声音我们在荆轲的故事里听过,在历史上重复了不知多少次,无论那弑的君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弱者为心中的重担杀戮君王,而君王在那时顿时还原成血肉之躯。他会死,将与臣地下相见。
死去的君王之魂似乎是常见的写法,好象象棋中的“车” ,无论故事的逻辑还有多远,一下子把情节推动到作者想去的地方。除了哈姆雷特,凯撒死后幽灵来造访Brutus, 给这个由友而敌的Brutus当头一棒。Brutus这个人,从上下文来看是个正面人物,因为他一心为的是国家利益,然而莎士比亚闪烁其词,在他面对凯撒幽灵的时候并没给他解释机会,没有让他堂而皇之地再次演说,“我爱罗马” 。凯撒之灵与他梦中相见,简单地告诉他---你将在Philippi战场与我再相逢---Brutus最终在那里自尽。而在这之前,Brutus的爱妻已经死去。凯撒和杀死他的悲剧英雄Brutus双双丧命,但愿黄泉之下仍为知己。
也许让他们相认的仍然是那句,Et tu, Brute? - posted on 09/07/2005
黑暗秘密之爱
从图书馆借来本Harold Bloom的"How to read and Why", 非常有意思的小薄书,里面很简略地介绍评论一些诗歌小说,其中说到布莱克的<<病玫瑰>>,把我深深打动了。
O rose, thou art sick!
The invisible worm
That files in the night,
In the howling storm,
Has found out thy bed
Of crimson joy,
And his dark secret love
Does thy life destroy.
又短又锋利,跟刀子一样具有毁灭之力。
读到这首小诗的时候,我正轻轻放音乐,那时,正是一首Johann Bach(JS Bach的祖父的兄弟) 的一首经文歌---我大惊:诗与歌同时的瞬间,我突然感到那音乐中有股邪气。后来我反复听那音乐,感觉不变,与前后若干宗教合唱完全不同。这感觉并非空穴来风。那曲子由双合唱组成,中间轮唱变调色彩不断切换,阳中有阴,华丽和沉闷的晦暗此起彼伏。我想起苏轼那句,“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 说的就是这样冷热相间,暗波荡漾的感觉。Johann Bach处于巴洛克盛期,这时的音乐什么可能都有,可以密不透风也可清风明月,表面歌唱圣灵其实音乐倒象撒旦。
那音乐就象布莱克的<<病玫瑰>>---那看不见的虫子爬来,在你的床上看到你“猩红的快乐” ,虫子的“黑暗秘密之爱” ,“毁坏了你的生命” 。BLOOM评论时用了fierce一词,表达它的残酷无悔之力。布莱克是视觉系诗人,往往用鲜明动感带动语流,可以毫无道理地摧毁。
据说有种现代哥特音乐,我不知道是否表达“黑暗秘密之爱” ,有时我觉得自13,14世纪哥特时代到巴洛克,那种对世界繁华的留恋(这是被上帝所斥的) ,同时竟也是信仰之力。这样的矛盾和割舍之痛,我以为是那时候的艺术的潜流和动力。
玫瑰里的一只虫,象铅一样沉,用秘密之爱把玫瑰坠向黑暗。
- Re: [灌水]跟书有关的新碎片posted on 09/07/2005
马慧元的 old 碎片s were 冰肌玉骨, but 新碎片s are more and more 暗波荡漾, 有股邪气, more like Maya's style. - Re: [灌水]跟书有关的新碎片posted on 09/07/2005
慧元越写越好,SUSAN越看越晕:) - posted on 09/08/2005
马MM听的是这个双张吧?
http://images.amazon.com/images/P/B00008SHCZ.01._SCLZZZZZZZ_.jpg>
那只Johann Bach的经文歌该是,Sei nun,wieder zufrieden meine Seele,还是 Unser Leben ist ein Schatten吧?
不懂德文,只好请古狗帮我译成英文,好像还不错,至少知道意思了:
第一首:My soul is now, again content
第二首:Our life is a shade
马慧元 wrote:
黑暗秘密之爱
从图书馆借来本Harold Bloom的"How to read and Why", 非常有意思的小薄书,里面很简略地介绍评论一些诗歌小说,其中说到布莱克的<<病玫瑰>>,把我深深打动了。
O rose, thou art sick!
The invisible worm
That files in the night,
In the howling storm,
Has found out thy bed
Of crimson joy,
And his dark secret love
Does thy life destroy.
又短又锋利,跟刀子一样具有毁灭之力。
读到这首小诗的时候,我正轻轻放音乐,那时,正是一首Johann Bach(JS Bach的祖父的兄弟) 的一首经文歌---我大惊:诗与歌同时的瞬间,我突然感到那音乐中有股邪气。后来我反复听那音乐,感觉不变,与前后若干宗教合唱完全不同。这感觉并非空穴来风。那曲子由双合唱组成,中间轮唱变调色彩不断切换,阳中有阴,华丽和沉闷的晦暗此起彼伏。我想起苏轼那句,“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 说的就是这样冷热相间,暗波荡漾的感觉。Johann Bach处于巴洛克盛期,这时的音乐什么可能都有,可以密不透风也可清风明月,表面歌唱圣灵其实音乐倒象撒旦。
那音乐就象布莱克的<<病玫瑰>>---那看不见的虫子爬来,在你的床上看到你“猩红的快乐” ,虫子的“黑暗秘密之爱” ,“毁坏了你的生命” 。BLOOM评论时用了fierce一词,表达它的残酷无悔之力。布莱克是视觉系诗人,往往用鲜明动感带动语流,可以毫无道理地摧毁。
据说有种现代哥特音乐,我不知道是否表达“黑暗秘密之爱” ,有时我觉得自13,14世纪哥特时代到巴洛克,那种对世界繁华的留恋(这是被上帝所斥的) ,同时竟也是信仰之力。这样的矛盾和割舍之痛,我以为是那时候的艺术的潜流和动力。
玫瑰里的一只虫,象铅一样沉,用秘密之爱把玫瑰坠向黑暗。
- Re: [灌水]跟书有关的新碎片posted on 09/08/2005
是后者。
我这是一张Rilling指挥的选集。
我对经文歌不很熟悉,觉得满有意思的。以现在的耳朵听来,那首曲子充满阴影,又象花岗石一样,你劈开一层,见一种颜色。
那只Johann Bach的经文歌该是,Sei nun,wieder zufrieden meine Seele,还是 Unser Leben ist ein Schatten吧?不懂德文,只好请古狗帮我译成英文,好像还不错,至少知道意思了:
第一首:My soul is now, again content
第二首:Our life is a shade
- Re: [灌水]跟书有关的新碎片posted on 09/08/2005
Susan wrote:
马慧元的 old 碎片s were 冰肌玉骨, but 新碎片s are more and more 暗波荡漾, 有股邪气, more like Maya's style.
苏三眼尖。不知道我的感觉和你的感觉是不是一码事。小马拉家常和小马谈艺是两个不同的人。我更喜欢拉家常时候的她。谈艺的时候你就看出她的痴劲来了。我不是太敢留恋。非痴无以致远。我说的全是褒义的,只是指出我觉得的差异而已。
顺便说,阿珊也是眼很尖的人。笨笨则是“曲”径通幽。:) - posted on 09/08/2005
Yes I agree 非痴无以致远 but I am also 不是太敢留恋. There is just too much for me to handle at this point of my life, if I 太留恋 I will end up like Gollum in the Lord of Rings.
I'd like the Cafe to have more people 拉家常, this place is too serious sometimes.
gadfly wrote:
Susan wrote:苏三眼尖。不知道我的感觉和你的感觉是不是一码事。小马拉家常和小马谈艺是两个不同的人。我更喜欢拉家常时候的她。谈艺的时候你就看出她的痴劲来了。我不是太敢留恋。非痴无以致远。我说的全是褒义的,只是指出我觉得的差异而已。
马慧元的 old 碎片s were 冰肌玉骨, but 新碎片s are more and more 暗波荡漾, 有股邪气, more like Maya's style.
顺便说,阿珊也是眼很尖的人。笨笨则是“曲”径通幽。:) - posted on 09/08/2005
那你特喜欢我吧? 我只会拉家常:)
我喜欢"小马谈艺".
喜欢写这个的SUSAN:
"Pain me a rich coat of color
Paint an unmistakable boldness
An unapologetic excellence"
顺便也喜欢CND的GADFLY:)
Susan wrote:
Yes I agree 非痴无以致远 but I am also 不是太敢留恋. There is just too much for me to handle at this point of my life, if I 太留恋 I will end up like Gollum in the Lord of Rings.
I'd like the Cafe to have more people 拉家常, this place is too serious sometimes. - Re: [灌水]跟书有关的新碎片posted on 09/09/2005
我其实也不是成天痴,也就是偶而痴一痴。过去打工我满脑子无非是小费而已,最高兴的就是回家数钱拉! - posted on 09/09/2005
我们学校的主图书馆好象有八层(我没数过,只是看到电梯里的按钮到8),现在在翻修,里面小有气味,我在里面象一只鱼在水草间游动,不介意鱼虫的腐气。
面积太大了,显得很空,摆了那么多供人看书的桌椅还是很空。书呢好象都在角落似的,分成各种名字的区,要转一圈才能找到。每个区有自己的电梯。每次借书,人家都给个硬书签,上面是图书馆地图,电话,地址,还书日期。真是没必要,美国人真是钱多得没处花。过去我在加州的小破图书馆,每次借书人家还给个大塑料袋,结实得要命。
站在空空的图书馆里,我恨不得跑回中国,拖几车中国书回来。
现在我不打工了,似乎看闲书也没借口了,更不好意思老看没什么用处的老刊物。不过我无意中还是找到了过刊所在地,在五楼,跟过去的学校有类似的东西,可能更全一些。我一直有种贪欲,想看看1823年左右的“伦敦”杂志,因为兰姆死于1823,他多年在那里连载“Elia随笔”。我无非想看看那时的文风和环境,看看兰姆跟别人对比之下的特别之处。
这个小小的愿望一直不能满足,过去的学校和现在的,都没有那个时期的“伦敦”杂志。虽然这个愿望其实没有任何用处,只是一种古怪加心血来潮的贪欲而已,然而我一直下意识地留意,跟兰姆有关的信息。
呵呵,一些没道理的古怪念头,成了生活里的重要内容。还有一些让自己有些难以启齿的毛病,比如喜欢某种版式的书,某种字体和装帧,插图的线条,纸张的质感等等。我其实天生仇恨藏书家爱书家,自以为不会那么无聊,自以为读书是为获得知识,自以为读某本书是因为自己有足够的背景和准备读它。
一脑子关于书的狂热梦想的时候,总觉得该摸摸自己的鼻子有没有长长。唉,明知对自己的假设和辩解其实是一些谎言。。。。
- Re: [灌水]跟书有关的新碎片posted on 09/09/2005
马慧元 wrote:
我其实也不是成天痴,也就是偶而痴一痴。过去打工我满脑子无非是小费而已,最高兴的就是回家数钱拉!
不管痴不痴,你都是真实,这最好。无痴无爱,无爱无果。像我们这种生性防痴的人,注定是个非利士人。:) 不过,一切可能都在基因里。 - Re: [灌水]跟书有关的新碎片posted on 09/10/2005
He he, I 喜欢 you too. But you don't 拉家常 much.
benben wrote:
那你特喜欢我吧? 我只会拉家常:)
我喜欢"小马谈艺".
喜欢写这个的SUSAN: - posted on 09/11/2005
致妹妹
O my sister remember the stars the tears the trains
The woods in spring the leaves the scented lanes
Recall the gradual dark the snow’s unmeasured fall
The naked fields the cloud’s immaculate folds
Recount each childhood pleasure: the skies of azure
The pageantry of wings the eye’s bright treasure.
Keep faith with present joys refuse to choose
Defer the vice of flesh the irrevocable choice
Cherish the eyes the proud incredible poise
Walk boldly my sister but do not deign to give
Remain secure from pain preserve thy hate thy heart.
又是一首Theodore Roethke的小诗。作者想强调的是第二节,最打动我的却是第一节,跟妹妹说你记不记得星星眼泪火车,冬天中的树木,小径中的碎叶,逐渐降临的黑暗和无边的雪,光秃秃的田野,云的无瑕的绉摺。要回忆童年的每一滴快乐:蔚蓝的天空,鸟的游行和眼睛的愉悦。我这里只是粗粗说说意思,其实Roethke的用词实在很有匠心,比如Recall the gradual dark the snow’s unmeasured fall/The naked fields the cloud’s immaculate folds, 句尾的unmeasured和immaculate相对应。还有后面用“翅膀” 来指代空中的小动物。说来这些描述也是简单的,描述的感受也是常见,亲切的。不过读者如果善感的话,那一点点的童年愉悦,竟然那么强烈,无法拒绝。
有兄弟姐妹的好处,就是你长大了可以倾诉这些共同的童年生活,你的记忆有个听众,有个着落。这一点点温暖在脆弱的人世中也是无价之宝。音乐家马勒少年丧弟,这痛苦令他一生难忘。也许,一个病死的弟弟就意味着童年一起死去。
说来说去,这首诗就是在强调“眼前的快乐” ,这也是R在许多诗中背后的话语和动机---一点点简朴的享乐和安慰。但也不止于此---到最后一句Walk boldly my sister but do not deign to give/Remain secure from pain preserve thy hate thy heart. “thy” 这个古字“你的” ,在这里冒出来,显得奇怪。在我看来,这个词首先在声音上打开,全诗一直比较压抑的声音此刻突然飞起来, 简直是一声铜钹。用这样庄重的一个“你的” ,这一刻令我想起Emily Dickinson的一些诗,就这样点缀着thee, thy, 以一种清冷的口气。不过Roethke本质并没有Dickinson的孤绝底气。
诗人说到最后,语气近于教训,我却读出一丝哀怜----从那双局促的,渴望被cherish的眼。
- Re: [灌水]跟书有关的新碎片posted on 09/11/2005
我怎么从来没见笨笨拉家常?都是诗阿小说什么的
benben wrote:
那你特喜欢我吧? 我只会拉家常:)
我喜欢"小马谈艺".
喜欢写这个的SUSAN:
- Re: [灌水]跟书有关的新碎片posted on 09/12/2005
那天看到笨笨关于“发现美”的那句让我惊叹的话,我就想到这位管风琴。读了上面三篇分别关于三首英文诗的随感,特别是其中与似不相关的音乐发生的联想,能这样发现美(这里不是“发现真理”),欣赏美,不是很幸福吗?“发现美”真是需要一种特别的感悟力。
马慧元 wrote:
我怎么从来没见笨笨拉家常?都是诗阿小说什么的
benben wrote:
那你特喜欢我吧? 我只会拉家常:)
我喜欢"小马谈艺".
喜欢写这个的SUSAN:
- posted on 09/12/2005
家常得是真的,诗小说是假的。
慧元是雅致的MM,听你说家常象听音乐一样。
笨笨是俗MM,一写“坏心思”就跃然纸上,还没SEND,自己就吓晕过去了,
所以你们没看到:)
刚才在走廊跟人说几句话,我就一副恨不能立刻消失的样子。都是对我挺好的哥们儿,平时我不这样的,又要犯病了吧。
这算家常吗。
马慧元 wrote:
我怎么从来没见笨笨拉家常?都是诗阿小说什么的
benben wrote:
那你特喜欢我吧? 我只会拉家常:)
我喜欢"小马谈艺".
喜欢写这个的SUSAN:
- posted on 09/13/2005
好象不少诗人都喜欢用诗写写音乐,比如听某首曲子的印象,对某个作曲家的印象。对此我不反对,不过不当真就是了。他们提到的音乐家,你往往可以用任何一个名字替换。反正,音乐跟诗都看不见摸不着,用诗来写音乐,好比演出三岔口,偶而撞上倒吓人一跳。
Wallace Stevens在不少诗中提到音乐,我倒挺喜欢,因为他实在很能“解构” 音乐,用一种漫画的方式。比如这首”Mozart, 1935”, 开头说“诗人,在钢琴前坐下来吧” ,然后用hoo-hoo-hoo,shoo-shoo-shoo, ric-a-nic这样的“呕哑招喳” 之声来形容音乐。诗人说这是嫉妒的狂笑。然后呢,如果他们在你弹琶音的时候发出往屋顶上扔石头的声音,那是因为他们从楼梯上,用麻袋拖下来尸体。在钢琴前坐下来吧。
下一段,过去那透明的纪念册,那声声的减弱;那朦胧的未来之梦,那没有阴云的协奏曲。。雪在下。敲出来刺耳的和弦吧。
然后,那声音是你。那愤怒恐惧的声音,那围困我们的痛苦的声音。(声音是痛,围困我们) 。
冬日的声音就是你。风吼着,悲哀在其中被释放,驱遣,赦免---在亮晶晶的安慰下。
我们可以回到莫扎特了,他年轻,而我们已老。雪在下,街上到处是哭。Be seated, thou. 一声张开唇齿的thou, 把整首诗的声音坐稳。这就是WS的莫扎特,从头到尾的雪不时以寒意相催。
在近于穆索尔斯基的“荒山之夜” 那样的意象里,雪一直在下。你一直要坐在钢琴旁。在哭声和风声里,在愤怒和恐惧中,莫扎特是星光一样的安慰。在这里,莫扎特象一个破碎的主题,lucid souvenir of the past刚出来就被besieging pain那样的主导动机吞噬。所以,我们老了。在梦之后,在没有阴影的协奏曲之后,在安慰之后,雪仍然下。坐下来吧,你。
- posted on 10/05/2005
昨天夜里睡不着,起来上网看看,在我特别喜欢的一个美国女人的BLOG上,link到“每日一诗” 网站,上面正好是一个叫做Claudia Emerson的女作家的诗。共三首。头一首,Aftermath(一种“再生” ,“再经” ,“第二次” ,“返回” 的意思)。我最喜欢。是这样开始的,“我想现在是第二次收割的时候了。” 接下来的叙述,类似“我们上次租的房子” ,“新草” ,“第一次穿过的草叶” ,诸如此类的意象,往往在“第一次” 和“第二次” 之间。回忆是一座桥。“屋里有一个 ‘她’, 让我想起我自己。” “她的头发象我的一样黑”,“她穿越黑暗做成的窗框” 。 “最后一座房子是我住过的最冷的一间,我在其中变成无形的雾” 。
结尾是这样的:
第二次说那个句子,更真实----在迟钝的舌尖。
头一次句再回田野的意思,就让我眼前意象丛生。比如,华兹华斯的“收割者” ,好象就有这么一个女人,孤独地在田野里。头几个字I think by now, 又让人想起里尔克的“秋日” 。这些画面穿越她,“象裙子掀起得那么高” 。
也许是典型的女人情怀吧。第二次,第二次。体温,头发,冷,黑暗。
有时喜欢上一首诗,可能是因为它点燃了记忆。“第二次” 在我的生命里也一次次地经历。小时候我们家住得那么小和乱的地方,每次大搜索大扫除都翻出些莫名其妙的旧物,玩具或者书。十岁的时候我翻出五岁看的画书,蓦然觉得自己老了。
而家中的杂物旧物,好象无边的海,永远会激起新鲜的回忆。
我们跟自己的记忆一起长大,反复地经历“第二次” ,直到那一天,看到一个影像般的冷房子里的女人。这时我已走过田野的路,好象圆的半径,我站在中心,周围携手站了一圈“回忆” ,象闪烁的灯环。第二次,我的Aftermath.
- Re: [灌水]跟书有关的新碎片posted on 10/05/2005
why not try to write your own poetry?
Aftermath
家中的杂物旧物
好象无边的海
永远激起新鲜的回忆
我们跟自己的记忆一起长大
反复地经历“第二次”
直到那一天,看到
一个影像般的冷房子里的女人
这时我已走过田野的路
好象圆的半径
我站在中心
周围携手站了一圈“回忆”
象闪烁的灯环
第二次,我的Aftermath
- posted on 10/27/2005
GEB(哥德尔,埃舍尔和巴赫)这本书,值得大说特说。只是其中好多名词不知道中文怎么表达,又懒得挨个去查,只好算了。
不过今天随便翻到打动我的一点点,还忍不住说说,一是关于“递归(recursion)". 递归我以为是计算机科学概念中最美好的基本想法之一,因为这种剥茧抽丝似的idea,生活中其实无处不在,而能够将它归纳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艺术了。这个小小的珍珠似的核,成为formal language的定义发端,如今用机器做定理证明无处不用。汗,我承认在这种编程上我是弱智到极,然而写论文的时候不得不用,倒也追究个痛快。
二是“堆栈”。这个概念本身没什么,但作者是用巴赫的赋格的艺术来讲它的,而且这样说,“紧张和释放是音乐进行的基本动力”,<<赋格的艺术>>中,先用转调形成一种压力,然后在那个基础上继续变形,而解开压力的顺序与之相反,倒退着解开。呵呵,把堆栈跟art of fugue联系在一起的人,应该受我一拜。
我一向反对人硬做文章,把科学和艺术瞎联系。然而我又认为,从艺术和科学层面去想,其实不应看成对艺术和科学的归纳,而是走出新的一径,对世界重新定义。我常常嘲笑那种要用科学解释艺术的人,是把立体的东西放到二维座标系中按扁,然而按GEB的作者的目光看去,不是把三维按成二维,而是让它长成四维了。
不由自主深深赞美这种新鲜的方式和眼光。这种赞美其实很私人化:我是个容易紧张的人,为各种生活琐事。而想象这种运动让我深呼吸,舒缓精神压力。从这个角度来说,各种疏离日常经验的抽象思考,都可以是一种拯救。
************************************************
今天听学生音乐会,带了GEB消磨点时光,结果老师看见了,说我认识这个作者,他经常来斯坦福大学听管风琴音乐,从巴赫的音乐中得到了灵感写这本书。
哇,原来又是一家人。
我读硕士的导师,专门搞一些formal language,教的课也是,让我们活活抓狂而死。其实,如果早点看到GEB这本书,说不定我会快乐很多。
那时我们定义语言,总有一项是unknown。作者Hofstadter画了一幅图,两颗树,一黑一白,中间有unreachable falsehoods & unreachable truths. 我们定义语言的那个“异常”就一下子把一个过程扔到深渊里去了,最后扑通扔出一个错误信息了事。这个过程重复多了,人早木了,不过我一直隐隐觉得,这其实是对世界的一种隐喻。计算机科学充满了这种模仿和隐喻,比如图灵机,答答答答地在带子打出输出,有时可以决定,有时不能决定结果。这个东西奇妙在,完全不能用实验印证。我们做题听课热火朝天,却完全是在一个乌托邦里闹,根本看不到后果。我们的证明,往往就是为得出一个“不可解”的结论,在一个并不存在的空间里,我们抓瞎着在概念丛中穿行。
习惯了那些概念丛,它们就是真的了,比真还真。里面的磕磕碰碰,都有真实的质感。素质好的人,从一丝碰撞的触觉摸去,就能撞见个新洞天。我过去有个很年轻的老师,读硕士时就发表了很出色的论文。后来他不无得意地对我们回忆那个下午,一个闷热孤单的地方,他一个人郁闷一大顿之后,给外出开会的导师发了一封振聋发聩的email, 汇报自己巨牛的定理。
有一次,我问他,你的研究其实根本不用计算机,对吗?他笑着举起一张写了些铅笔字的小纸片,See, that's all my research.
- Re: [灌水]跟书有关的新碎片posted on 10/28/2005
不由自主深深赞美这种新鲜的方式和眼光。这种赞美其实很私人化:我是个容易紧张的人,为各种生活琐事。而想象这种运动让我深呼吸,舒缓精神压力。从这个角度来说,各种疏离日常经验的抽象思考,都可以是一种拯救。
我跟你正好相反, 面对太好的书跟面对太好的人一样,我都坚持不了太久. FALL IN LOVE的最开始的SIGN就是想吐. 所以好书看一会儿, 就难受得得去做一些生活琐事,舒缓一下,让自己获得拯救:)) - posted on 10/28/2005
e, really?
waiting for your new post today....
音乐上有荒岛CD一说,那么“荒岛书”可就太多了。对我来说,GEB算一本,斯宾格勒的<<西方的没落>>也算一本,虽然有点depressing. 这套书的下册在我手边,垫鼠标用,不常看,若要看时,权当纵欲。
到了一个荒岛上,你知道这个世界横竖在没落,左一文明,右一文明,“神龟虽寿,犹有竟时”,什么都无所谓了。既然生出来也要衰落,那为什么还生呢?
在那条叫做“文明”的曲线上,人是小小一点,为它贡献或者减弱一点曲率而已。
而GEB是一本阳光之书。我也没太认真看过,但每天等咖啡烧好那片刻是看的。今天下午在科学楼底买了只水果冰激淋,吃的时候不知看什么,就看它。那时,我自己坐在一张圆桌跟前。
那本书真是旧了,书皮从书脊脱落,落下很多黄屑。圆桌,黄屑,这些沙沙作响的东西,都可成为“观念”。在这张荒芜的桌旁,我低头凝视书中一个叫做拉玛奴江的印度数学家的脸。当时,资助他的英国数学名人哈代说,我看了他的定理证明,整个被击败。这个印度人在一个极小的乡村里长大,一直过得辛苦,健康太差,年纪轻轻就死了。受印度那个小地方的宗教仪式影响太深,他的思考方式也显得神秘兮兮,东方兮兮。而这都是写书的西方人说的。
站在荒岛上,看潮涨潮落,船来船往。
- posted on 10/29/2005
马慧元 wrote:
e, really?
waiting for your new post today....
音乐上有荒岛CD一说,那么“荒岛书”可就太多了。对我来说,GEB算一本,斯宾格勒的<<西方的没落>>也算一本,虽然有点depressing. 这套书的下册在我手边,垫鼠标用,不常看,若要看时,权当纵欲。
到了一个荒岛上,你知道这个世界横竖在没落,左一文明,右一文明,“神龟虽寿,犹有竟时”,什么都无所谓了。既然生出来也要衰落,那为什么还生呢?
在那条叫做“文明”的曲线上,人是小小一点,为它贡献或者减弱一点曲率而已。
斯宾格勒这书也是我的宝书 (《西方的没落》这个名字不好,引发歧
义),后来让列维-斯特劳斯的《忧郁的热带》给占了先。
现在我“通史”读得少了。
这本书全版第一部在美国不好找,缩写一卷本倒便宜,国内有一卷本
的翻译,黑龙江出的。商务印书馆有第二部的全译本,分上下册,可
是译笔象希罗多德的《历史》一样生硬。
(这是至今我知道的一些信息)。
我的英文全版上卷还是在Kessinger Publishing's Rare Reprints
买到的。
象丹纳的《艺术哲学》一样,有些章节是要有一定的阅历,或者是下
一番功夫才能读清楚的。马慧元是化了些功夫的!虽然,书中的语言
就很飘逸!
- posted on 10/30/2005
布鲁姆这个人太可爱了,我喜欢的人他都喜欢,喝喝。比如除了WS,我最喜欢的就是布莱克,布鲁姆总是把他举得老高,让我满心欢喜。尤其是,布鲁姆说,莎士比亚是个“习得天才”,而布莱克是“天生天才”,一开始达到某个高度,后来没有大变化,当然,在技术和语言上一直在变。这话也说我心里去了。这个人,有点象音乐中的门德尔松。
我偷偷地喜欢布莱克的一个地方,也许没有人会同意---我赞赏他曾经骂过牛顿。牛顿生前身后的名,长时间地如日中天,反对他的人,自然迟早成了历史渣滓,等着进垃圾堆。然而我们的世界就是这么矛盾,而且这么顽固地不进步---以为科学巨轮滚滚推动人类,带来幸福其实是一场神话,所以反科学的人,居然悄悄地占了一席之地,他们的声音没有被遗忘。
布莱克反科学的原因很复杂。这个人好象从早年就为自己造出一套信仰理由,然后成了“钻进套子里的人”,一辈子不出来,老顽固一个。他的信仰和哲学,贯穿他的全部诗作画作,比如人和世界,人和自身的过去/未来,人和他人的关系等等。他是个很强的基督徒,但不去教堂,一心一意地琢磨自己跟上帝/自然的interaction。
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写诗了,那一堆poetical sketch我喜欢一些,比如“致秋天”,“秋天染上葡萄血”,那组诗异常香艳,据说在模仿圣经中的雅歌。
布鲁姆在<>,浪漫主义诗歌读本中,大篇幅地写了布莱克,狠狠描述了他最著名的诗,<<虎>>。布鲁姆说,这是一首让人上当的诗,因为声音跟语词技术太精巧,作者暗暗的用意常被忽视。按BLOOM的说法,读者应该从诗中得到这样的观感:这个老虎是“假老虎”,最后,羊羔可以在它身边躺卧。
BLOOM这种说法我很喜欢,虽然布莱克我并没有真懂多少,但也能看出他以一种独立的哲学,顽强地把整个世界投射进去。我们要乖乖地顺着那个坐标系看,以天真看经验。那个镜中的世界,不好说对我们有什么真正的教化或者用处,我只知道自己不管翻到哪页,总被那既“凶”又“慈”的造物主照见,虽然也许是哈哈镜。数学或者计算机科学里常有坐标系转换一说,也就是,你要把这个数值map 到另一坐标系,绝对精确是不可能的,总要在尾巴上加一个不定的量。这个量是多少,取决于你期待的精确度。基于这个道理,我喜欢各种关于信仰的诗,因为我们在信仰之外的所谓真实,仍然是拿一段段的小直线组成曲线来使,而布莱克这样的人,大胆地用曲线代曲线,他的天路历程,至少把他自己带进了爱之花园。
- posted on 11/01/2005
马慧元 wrote:
然而我又认为,从艺术和科学层面去想,其实不应看成对艺术和科学的归纳,而是走出新的一径,对世界重新定义。我常常嘲笑那种要用科学解释艺术的人,是把立体的东西放到二维座标系中按扁,然而按GEB的作者的目光看去,不是把三维按成二维,而是让它长成四维了。
是地,是地,就是这个感觉。最近高维呀,投影呀的,总在脑子里乱转。可不可以这样想,世界是一个很高维的空间,我们所能感知的是它在低维上的投影。在低维空间中的来回转换,即使得到一个新视角,付出的代价是信息丢失。如果把大家一起往高维还原,那个境界便不同了。思维又是第几维呢?
- posted on 11/04/2005
上面说了我喜欢图灵,原因之一,图灵机是我认为计算机科学上最有诗意的概念--一种高度概括世界的想法。可以这样想象,图灵机是远远照着地球仪的一盏小灯,它所在的“高维”世界渺目烟视地投射着低维的地球。还有一部份光,照到虚无的太空。那是个unknown的世界,将抛出异常,或者将光吸收。
原因之二是,图灵本人是个同性恋,后来因此自杀。计算机科学家中,这么酷的死法,不多。
****************
假如我一定把一本书翻译成中文,这本书肯定是Andrew Hodges写的图灵传。这个作者是合格的图灵粉丝,网上有他的竹叶。唉,当然只是说说,叶公好龙而已。我真不喜欢翻译,只是自己看个乐子罢了。
刚刚发现,写图灵传的这个Andrew Hodges,也是同性恋。这家伙的竹叶非常impressive,而且有个图灵机的模拟:
http://www.turing.org.uk/turing/scrapbook/tmjava.html
Hodges 写小说,作曲,烹饪。他的专业是数学,在牛津读博士。
觉得一个人,象我,在一个所谓学术机构混个几年,虽然结果仍然是不学无术,对这一行里的人名好歹混个耳熟。比如,我学理论课算是多的,Turing, Church, Godel几大牛人都马马虎虎知道,定理虽然忘了,书上一提差不多能想起来。那些号称Alpha, Beta的几个定律,还有Lamda-calculus的东东,当初学的时候觉得这些东西真TM无事生非,现在不考了,看闲书里提,才觉出它们的美好。
***************************
当初我学微机原理,计算机设计,没有一个学得好。学计算机设计的时候,我们写程序模仿一个原始的算法---做除法,一个个减被除数。具体的算法忘了,反正流程图还很长很麻烦,而且idea还真不简单,弄出pipeline什么的,我们做得坑吃坑吃,死去活来。最后老师惊讶地说,这么简单的code你们都不会写。
三十年代图灵开始出成果,那时他孤身一人跟一些“大数”奋斗,还有与门或门这些新鲜玩意。
同为英国人的散文家兰姆,写过一个半小说半散文的东西,说某个国家(似乎是中国)的一个男孩发现房子烧毁了,碰巧烤熟猪肉,就很好吃。结果,他们为了有熟猪肉,就一间一间地烧房子。
现在我们看来早期计算机的IDEA,就是这样啊,好象巨笨巨笨的,绕N个弯才能解决一个最最简单的问题。其实,现在的机器定理证明也是这样的,对初学者来说,证明x+1 > x 需要写无穷的程序,面对几十页的错误信息。
然而那就是计算机的发端,跟人类直觉思维截然不同的思考方式,那是由少数天才点破的,看上去极其笨拙的思路。从那个思路开始,人类的思想史开始个新的头绪。也就是说,当人发现自己的直觉太过聪明,聪明到头,打算换成笨办法的时候,才开始了一种“可持续发展”的新聪明。
图灵生于1912,死于1954。他是个专心的教徒,然而又是罪恶的同性恋者(按当时说法),他天真热烈,然而对“恋”又有玩赏之意。他的生活与伍尔弗夫人的一部分平行,跟罗素也有些交往。他生得晚了一点点,恐怕没去过“百花里”。那个香艳的文学世界,跟他擦肩而过。
当然,这些美妙的主意,无论在外行看来怎样浪漫,真靠它们吃饭的人,才能感到这些玩意的残酷。其实残酷的不是这些calculus,而是你死我活的学术界名利场。当初我是个热情的计算机爱好者,读研究生真入了这一行,才发现,要么是商业工业为生存挣扎,要么是学术界的血腥竞争---能参与竞争的前提,是你先有了个教授的位置。所以,这些惨淡的光景,弄得我早已心灰意冷。
其实,当初Turing他们,或多或少也有人际纷争,不过Turing本人既牛又单纯,自己不清楚很多事情在他深钻定理的时候,周围多少他无法处理的事情在发生。
这样的人,在搞理论的偏执狂们中不新鲜。他们象共产党员一样,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
- posted on 11/05/2005
这两段我想说几句话。
马慧元 wrote:
布鲁姆这个人太可爱了,我喜欢的人他都喜欢,喝喝。比如除了WS,我最喜欢的就是布莱克,布鲁姆总是把他举得老高,让我满心欢喜。尤其是,布鲁姆说,莎士比亚是个“习得天才”,而布莱克是“天生天才”,一开始达到某个高度,后来没有大变化,当然,在技术和语言上一直在变。这话也说我心里去了。这个人,有点象音乐中的门德尔松。
所谓:莎士比亚是个“习得天才”,而布莱克是“天生天才”
这有点过份了吧。扬陶渊明何必抑杜甫呢?况且,中国人自古认识陶
渊明,而英国人直到很迟才认识布莱克的吧?
那华滋华斯是什么级别的“天才”呢?
我以为布莱克不过是个订书匠而已。他的一切来得天真、朴素、自然
,当然,独立认真的追寻--不可多得,不可多得。
但现代主义对他的猛烈吹捧是否过于露骨了呢?
我想墓中的布莱克也不会答应的!
我偷偷地喜欢布莱克的一个地方,也许没有人会同意---我赞赏他曾经骂过牛顿。牛顿生前身后的名,长时间地如日中天,反对他的人,自然迟早成了历史渣滓,等着进垃圾堆。然而我们的世界就是这么矛盾,而且这么顽固地不进步---以为科学巨轮滚滚推动人类,带来幸福其实是一场神话,所以反科学的人,居然悄悄地占了一席之地,他们的声音没有被遗忘。
骂牛顿的人多到海里去了,首先是德国佬,从莱布尼兹到老歌德,老
歌德还与牛顿的粒子说光学战争了一生,写了自己的色彩学。
从人主观的方面来看色彩,虽然没有牛顿的名气,但影响了叔本华在
内的一大批哲学人文艺术家。真到最近还再版不息呢。。。
倒是牛顿的粒子说早扔进扔圾堆去了吧。
&&&&&
马慧元莫担惊我的语气,确实与你的贴子一脉相承的。看到你写这些
字我很高兴,写这几个字,也是为表达感激与反馈。
马小姐再写!
- posted on 11/05/2005
谢谢XW。和和,因为我写得随意,确实容易引起误会,你的理解我已经想象到了。
这个本来毫无褒谁贬谁的问题,习得天才未必低于天生天才,而且很可能更高,因为习得天才一直在进步,天生天才可能早期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门德尔松就是,十几岁写的东西差不多是最好的,后来反而没那么好。而且据我所知,我也没看到BLOOM说他一定高于谁谁,但布鲁姆很欣赏他,总是花很大篇幅写他。BLOOM说莎士比亚是习得天才的依据,是看到他的作品是依时间而进步的。布莱克似乎是个自我封闭系统。这样的区别恐怕是人的个性之别。
所谓:莎士比亚是个“习得天才”,而布莱克是“天生天才”
这有点过份了吧。扬陶渊明何必抑杜甫呢?况且,中国人自古认识陶
渊明,而英国人直到很迟才认识布莱克的吧?
那华滋华斯是什么级别的“天才”呢?
我以为布莱克不过是个订书匠而已。他的一切来得天真、朴素、自然
,当然,独立认真的追寻--不可多得,不可多得。
但现代主义对他的猛烈吹捧是否过于露骨了呢?
我想墓中的布莱克也不会答应的!
我指的骂牛顿的人不是他的后人,而是同时代人,不理解不承认他的科学成就的人,当时的保守派。而且,后人反牛顿其实是为推进科学成就,而布莱克这种人反牛顿,是从根本上反对科学态度,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反对。
骂牛顿的人多到海里去了,首先是德国佬,从莱布尼兹到老歌德,老
歌德还与牛顿的粒子说光学战争了一生,写了自己的色彩学。
从人主观的方面来看色彩,虽然没有牛顿的名气,但影响了叔本华在
内的一大批哲学人文艺术家。真到最近还再版不息呢。。。
倒是牛顿的粒子说早扔进扔圾堆去了吧。
&&&&&
马慧元莫担惊我的语气,确实与你的贴子一脉相承的。看到你写这些
字我很高兴,写这几个字,也是为表达感激与反馈。
马小姐再写!
- Re: [灌水]跟书有关的新碎片posted on 11/05/2005
这样的区别恐怕是人的个性之别。
喜欢这句!
谢谢你的解释,李白与杜甫,各有千秋。象西方的柏拉图与亚里斯多
德,中国的老子与孔子,都各有千秋。
有时我想到,就连舒伯特也有其千秋呢。
门德尔松我还没有全面听。
&&&&
Isaac Newton (1643-1727)
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 (1646~1716)
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 (1749~1832)
William Blake (1757-1827)
- Re: [灌水]跟书有关的新碎片posted on 11/05/2005
谢谢XW提醒。
对牛顿的攻击,其实相当多来自浪漫主义时期,我指的是源自艺术家的,非科学的一派。
- Re: [灌水]跟书有关的新碎片posted on 11/08/2005
xw wrote:
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 (1749~1832)
William Blake (1757-1827)
It's striking to see Blake and Goethe were contemporaries yet their styles are so different, I guess Bloom will say Goethe is a learned genius and Blake natural genius. :) - posted on 01/05/2006
Pony MM where are you? Miss your fragments.
Read a little bit more about Caesar’s assassination. Casca, the guy who gave the first stab, actually called his brother for help, according to the Roman Historian Plutarch. (I imagine it would be something like “brother, give me a hand!”) Of course, Shakespeare’s “speak hands for me!” has more dramatic effect. But dramatic or not, it is Casca’s brother who delivered the only fatal blow out of the many stabs Caesar received.
马慧元 wrote:
这个是看了廖康几篇文后写的
凯撒凯撒
让我说说几个细节。先看看凯撒之死的瞬间:谋反者之一Cassius大叫一声:Speak, hands, for me! 然后刀插进凯撒的脖子。凯撒抓住他的胳膊。几个人又连刺若干刀,最后一刀来自Brutus, 凯撒最亲密的朋友。Et tu, Brute? 这句是拉丁文,估计是历史记载的名言,所以莎士比亚保留了它,“是你,Brutus?” 凯撒倒地。然后大家欢呼罗马获得自由。围在凯撒尸体旁边,他们一个个用他的血染红双手。
这句Speak, hands, for me! 给我印象也很深。Cassius一定是勇气不足,才大声喝令手为自己“说话” 。在舞台上,那应该是裂帛一样的声音。这声音我们在荆轲的故事里听过,在历史上重复了不知多少次,无论那弑的君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弱者为心中的重担杀戮君王,而君王在那时顿时还原成血肉之躯。他会死,将与臣地下相见。
Please paste HTML code and press Enter.
(c) 2010 Maya Chilam Found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