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笑了。生活的旋律也大概就是这样,不像达尼尔瞎编的,因为恐怖事件还没有直接关系到我们,我们不会因为那些事情而改变自己的情绪的。是那些生活中的小事情常常使我们快乐或相反。

对了,快乐的反义词是什么?其实没有正当的词汇了,伤心是高兴的反义词,生气是平静的反义词,只能说‘不快乐’。

教授说,我感到迷惑不解,知道在世界的另一边有无辜的人正在被那些讨厌的恐怖分子炸死,快乐坐标系丝毫没有变化,但如果跟朋友吵架了,却会不可思议地迅速降落,似乎这些毫无轻重的事情能够彻底改变心情。

嗯,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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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丽是个敢讲真话的小朋友。我也真喜欢这位神父。他教的不是宗教而是哲学。快乐是个很大的哲学问题呢,他用这样浅显的办法来讲,真好!

丽丽应该给那些“政治伪君子”上堂课。 他们在911、反恐问题上表现出来的“假哭”让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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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伦蒂娜说她从来不希望更好,能够保持就不错了,因为她有经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到了最好时还想要更多,最后会大失所望,就连本来的一点好关系都没了。再说,她说,她不愿意生活在现在,脑子却想着未来,以后将发生的事情就不用想了,先好好生活今天。所以,她不会去设想更好更多的快乐事情,她宁可呆在零线上。

…………
小孩子就有这样成熟世故的想法。谁说年龄与智慧成正比。小孩子比大人有智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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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课的教授凭经验,知道我们高中生其实对真正的宗教没有多大感兴趣,这是参与宗教课的学生大大减少的原因。宗教课在意大利是自由选择项目,在那每星期一小时的课程里,每个学生都可以选择复习功课或是出去转悠一个小时或是参加宗教课。幸而宗教课不是一天的最后一节课,要不然几乎没有人会去上课,大家都提前一个小时回家,而这对教授来说一定很不好受。

我们班上将近一半人不上宗教课,我起初也是这么打算的,因为空出一节课准备后一节课的考试,有的时候一定非常有用。但是我想看看宗教课是怎么个做法,像不像中学那样整节课一阵骚动,喧闹无用的一课,如果这样,我再请求学校让我改变选择。

我们的宗教课教授是个神父,我们教堂里的神父要么很胖要么很瘦,我们的教授中等身材,但很高,两鬓都是灰白色,虽然看得出年纪不小了,却依然很有精神,那炯炯的眼睛和快乐的脸色给人印象总是年轻的。他带着一副眼镜,对他非常合适,似乎他是一直有的。

教授是快乐的,他的快乐感染着我们,我们上宗教课的时候一直很随便,现在也这样。我最喜欢宗教课开始讨论的时候,同学当着这位高高的神父的面丝毫不拘谨,也不会像跟班主任上课时,一个劲地想办法说话适合与教授的口味,好得个高分,说话特别假。我当着全班的面说了,为什么选择宗教课,为了通过讨论更加认识同学。只可惜一半同学从教室走开去复习别的功课。

这位教授还挺和我口味的,每一节课摆出一个话题来,还是挺辣的话题,搞得我们争论不休,意见各不相同。经常有一个人回答教授的问题,另一个人举手说:

“我就跟他不同意,因为……”

第一个人听着不舒服,就这样所有人开始吵起来了,同意不同意列出一大串原因来,双方都有理,但总是只看一方面。每次我们叫起来时,教授会笑眯眯地望着我们,也不发言,不说对还是不对,只管着一点纪律。其实这东西对不对是不能决定的,说什么话之前总是要加上一句:‘要我说的话,对我来讲’。

前一节课教授讲起一些恐怖袭击,然后让我们看了一些贴在报纸上的图片,都是一些吓人恶心的恐怖画面。全班沉静了一大段时间,只听得见所有人咽口水,忍住不去想那些使人呕吐的图片。突然教授说:

“我们来做个游戏吧。”

我正要对着教授大笑起来。开玩笑吧?我们都还正在想着伊拉克恐怖事件,教授却突然想起玩游戏!看到教授不开玩笑,我们肯定这游戏与恐怖事件有关系。教授叫我们画了卡迪尔快乐坐标系,他说横坐标为零,越高越快乐,当然,低于零就更不快乐。他让我们随着时间的变化画上自己的快乐坐标系。

他指着一个人说:

“达尼尔,你说,你多快乐?”

达尼尔一心想着恐怖事件,以为与此有关,于是说:

“本来是很高的一条直线”还用手比划着“然后到了九月十一日恐怖事件急速下跌”手指猛往下落“然后开始拐弯,又开始变直了,自己心想其实(恐怖事件)根本不关于我,我干吗要那么关心,(线)又开始逐渐上升,又恢复平衡。”

他说完,看着教授,希望找到教授的赞同。教授没有多少反应,他在黑板上画了这条线,然后说:

“你的意思是……过了一段时间发现反正这事不关系到我,所以谁去管它?嗯……但是我说的是在每天生活中的事,不但是关于恐怖事件啊。”

看到我们迷惑不解的神情,他又说:

“就当我没有给你们看那些图像……就当我现在重新开始上一课,刚进门就说:‘你们多快乐?’然后让你们写出来。金头发女孩,你说!”

瓦伦蒂娜跟全班咯咯笑了一下,随后恢复严肃,肯定地说:

“在零线上保持平衡,既不会快乐,也不会哀愁。”

教授画了一线,刚好跟x坐标和为一条,惊讶地说:

“就这样?很怪,真的很怪。真有意思。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例子。你能够为我们说明一下吗?我很好奇。”

瓦伦蒂娜回答说:

“我不会让周围的事情太干涉我的感情,我也不会太欲望什么东西,要不然到时候会失望。得到什么东西也不会太高兴,迟早要丢掉它,又会更加失望。”

教授还是很惊讶,但还是转向大家,接着问。

有一位女生说:

“我的坐标系很不稳定,一上又一下一折一折的弯,就是说:学校结束了,暑假开始了,线逐渐上升……一直到九月,学校开始了,就(发出飞机急速降落的声音,手臂因太快下落撞到桌子边缘上)到了零下十、二十、三十……”

旁边一个男生忍不住加了一句:

“然后,数学教授进来了……嗡!(飞机撞击到地面上的声音)”

我们笑了。生活的旋律也大概就是这样,不像达尼尔瞎编的,因为恐怖事件还没有直接关系到我们,我们不会因为那些事情而改变自己的情绪的。就是那些生活中的小事情常常使我们快乐或相反。

对了,快乐的反义词是什么?其实没有正当的词汇了,伤心是高兴的反义词,生气是平静的反义词,只能说‘不快乐’。

教授说,我感到迷惑不解,知道在世界的另一边有无辜的人正在被那些讨厌的恐怖分子炸死,快乐坐标系丝毫没有变化,但如果跟朋友吵架了,却会不可思议地迅速降落,似乎这些毫无轻重的事情能够彻底改变心情。

嗯,值得深思。

其实,我想这算是我们的一种自卫,如果每次发生恐怖事件我们坠入伤悲状态,我们就永远别再快乐了。那多没意思啊!

教授问了全班以后,只有瓦伦蒂娜的坐标系有些特别,其它的就是上上下下。

然后,教授问了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

“你们说,以后你们会希望你们的快乐坐标系是个什么样子呢?”

有人很自然地说:

“当然是越升越高,越来越快活了!”

但还是不少人说:

“还是保持原形吧。”

瓦伦蒂娜是其中一个。她笑着说:

“要我来,我不期望它升高,当然更不愿意它降低。我保持零的位置很舒服,我想就这样接下去。”

教授说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人类的欲望就是总想要更高更好,对未来充满着期望。

“难道”他对瓦伦蒂娜说“在学校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希望你和新朋友之间的友谊会更美好吗?你不希望你和你的男朋友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吗?”

瓦伦蒂娜说她从来不希望更好,能够保持就不错了,因为她有经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到了最好时还想要更多,最后会大失所望,就连本来的一点好关系都没了。再说,她说,她不愿意生活在现在,脑子却想着未来,以后将发生的事情就不用想了,先好好生活今天。所以,她不会去设想更好更多的快乐事情,她宁可呆在零线上。

后来她又对惊讶的我说:

“嗨,我知道,我一向是个悲观者。”

我不知道我希望未来是怎么样的。可能瓦伦蒂娜是对的,在某种方面来讲,我还是希望在我现在的情景中,有时快乐,有时又不是。我不会去指望天天快活,因为对我来讲,有了哀愁才有快乐,有了快乐,又肯定少不掉哀愁。

突然下课铃响了,把我从深思中唤醒回来。

“好了,下次再见了。”

宗教教授神秘地对我们一笑,匆匆走了,也不告诉我们应不应该希望越来越快乐,就留下我们在那里默默地思考人生的难题。全班一片寂静。

不知谁叹了口气说:

“现在数学课……嗡!”

全班哄堂大笑,教室顿时又热闹起来。

你们快乐吗?

□ 寄自意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