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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萨诸塞州的麦克林精神病院,因为住过著名的自白派诗人西尔维亚·普拉斯、罗伯特·洛厄尔和安妮·塞克斯顿而闻名,一直是美国最富文学气氛的精神病院……
位于波斯顿郊外的麦克林医院,不像费城的宾西法尼亚医院是美国最老的精神病院;也算不上是全美最好的一家。如果排名次,专家们可能会把位于堪萨斯州首府托皮卡的门宁格医院列在前面。但在“诊断—用药—出院”一整套心理卫生护理方法还没出现以前,麦克林倒是全美最贵族化的精神病院,因为它的院区在贝尔蒙特的乡镇占地240英亩,而且,它无疑也是最具文人气的。爱默生1曾在一封信里向人抱怨他的兄弟们在此治疗的昂贵费用。十九世纪后期,亚当斯2刻薄的妻子,克洛芙,曾向她父亲评论麦克林,说它几乎成了每个勤勉的、有教养的波斯顿人的奋斗目标。她的兄弟,哈佛大学的财务主任,就是死在麦克林的。尽管没有多少证据,但受人尊敬的历史学家,甚至麦克林一个前院长都坚持认为,威廉·詹姆斯曾是那里的病人,他是美国的心理学之父。奥姆斯特德3也是在麦克林去世的。
不管怎样,到了当代,麦克林变得越来越有文学气了,甚至非常的时髦。这稀奇古怪的“麦克林时尚”高峰期时,曾使根据苏珊娜·凯塞的自传《女孩,失衡了》改编的电影意外获得成功,它也可追溯到1953年秋天,当时麦克林收了一位患自杀性忧郁症的史密斯学院高年级学生,她就是西尔维亚·普拉斯。当她27岁时,也就是这次治疗的6年后(1959年),普拉斯意识到她可以写一写在麦克林的经历。她从世界杂志上看见两篇有关心理卫生的文章,就在日记里写到:“我必须写一篇女大学生自杀的小说,甚至一部书……精神病院题材的市场越来越广。
如果我不能对此再体验、再创作的话,就是一个傻瓜。”普拉斯的小说《钟形罩》终于面世,马上成为女孩们的必读物,那就像J.D.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深受青春期忧郁的男孩们的欢迎。成千上万的美国青少年徘徊在虚构的“贝尔塞斯”(贝尔纳)走廊,和“怀马克”(怀曼)大厅,如同亲自来到了麦克林。
普拉斯生于马萨诸塞州韦尔滋利一个传统的家庭(虽然不是特别幸福),当她在史密斯学院读书期间就患上了轻度忧郁症。普拉斯认为自己就像每个发育期的知识妇女一样,所得证状就是弗洛伊德所谓的“阴茎嫉妒”和“精神分裂症”。1953年6月她遇上少有的挫折:想要进哈佛大学夏季写作班的要求被拒绝了。当时她刚刚在一个重要的全国性征文比赛中获胜,并在小姐杂志实习。8月份,她把自己锁在家里,筋疲力尽,痛苦不堪,就开始想到自杀了。经过几次半认真的溺水试验,普拉斯便跑到她家狭窄的地下室里藏起来,吞了过量的安眠药。她几乎死掉。波斯顿各报纸都刊出头条:史密斯学院的美丽优等生在韦尔滋利的家中失踪。她家里人和医生都觉得普拉斯的问题严重,就把她送进了麦克林。后来,这事不光被写进了小说《钟形罩》,而且许多传记和回忆录性质的文章也经常提到。
普拉斯才华横溢,野心勃勃,她总能挤身于最佳头脑的优等生之列。在麦克林,她也像在史密斯学院是“奖学金女生”一样,得到了一位富有的小说家奥利芙·希金斯·普劳蒂的资助。
这是个既有实力又很聪明的女人,二十几年前也曾有过精神崩溃。给普拉斯治疗的精神病医生名叫鲁思·蒂法尼·巴豪斯,倒是一个真正的纽约蒂法尼4,在麦克林也是凤毛麟角,因为麦克林多半是男医生。她们每天见面,普拉斯爱上了这位给她治病的女医生,按照弗罗依德学说,这种现象叫做“移情”。出院后,普拉斯继续找巴豪斯看病。她在1959年的日记里承认,“ 鲁思·巴豪斯已经成为我的母亲。”
尽管普拉斯笔下生动地描写了在麦克林的生活,但她很少谈论自己的病情和治疗。这确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当普拉斯第一次来治疗的时候,巴豪斯就决定用心理疗法来代替胰岛素休克疗法,因为后者不仅会导致病人的冷漠,而且会使病人虚胖起来,毁坏形象,从而引发自我怀疑的危机。普拉斯像多数麦克林的病人一样,服用“氯丙日秦”,一种抗精神分裂的药物,但几个月过去了,她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奥利芙·希金斯·普劳蒂仍然在付帐单,还定期来看望普拉斯,但她开始对麦克林的治疗越来越没有耐心了。因为她总是发现普拉斯无津打采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10月份,奥利芙·希金斯·普劳蒂给麦克林精神病院的院长弗兰克林·伍德写了一封信,威胁说要停止付款(普劳蒂认为这封信并没有威胁的意思),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之前,奥利芙·希金斯·普劳蒂已经知道康尼狄克州的银山精神病院,有更好的方法来治疗忧郁症病人,她不能再忍受让普拉斯在麦克林放任自流了。于是巴豪斯决定冒一次险,给普拉斯试一下电休克疗法。
普拉斯对此很害怕,因为她住进麦克林以前就已经做过几次痛苦的电休克治疗。治疗前不麻醉,治疗后即被推进一间空空的观察室,独自去面对自己的创伤。奥利芙·希金斯·普劳蒂觉得这样的治疗太恐怖了,对于普拉斯来说,显然是吃不消的,她过去就是因为对电休克的恐惧而企图自杀。巴豪斯向她保证,这次治疗效果肯定会不一样,整个过程中她会同普拉斯在一起。
12月,普拉斯接受了电休克的第一个疗程。很快她重新获得了她的个性和活力,竟然可以回家过圣诞节了。1月她就出院了,2月回到了史密斯学院。5年后普拉斯在日记中写到,“为什么这种令人惊愕的休克会使我兴奋起来?为什么我觉得我需要惩罚?”她也好,巴豪斯也好,都没法解释这种奇迹般的变化。
直到如今,包括麦克林在内的许多精神病院仍在使用损伤性较小的休克疗法,比较受欢迎的,叫做“电痉挛治疗”,对病人起到阻滞作用,一旦成功,医生也是无法解释其中的道理的。
尽管普拉斯比罗伯特·洛厄尔先入住麦克林,却是洛厄尔帮助她理解了,疯狂对她意味着什么。普拉斯和她的朋友加对手安妮·塞克斯顿两人都是在1959年参加波士顿大学举办的洛厄尔诗歌写作班时认识洛厄尔的,并很快都喜欢上了洛厄尔的诗歌主张。洛厄尔尽管精通传统的格律诗,后来却写自由体诗,写自己所发现的生活。那里有他顽固不化、不可救药的父亲,有他的妻子和女儿,她们曾被关进疯人院几个月后又被放回来。这些都给洛厄尔不小的打击,他也是第一个把麦克林写进自己作品的诗人。有一首风格华丽的诗《在蓝色中醒来》,里面就提到
麦克林精神病院的鲍迪奇大厅。
…(这是住“精神病人”的房子。)
我的幽默感有什么用?
我对斯坦利苦笑,他已向六十岁滑落,
曾是哈佛全美足球队的后卫,
(如果这有可能!)
仍然保有二十岁时的体魄,
当他洗澡时,一条裹着
海豹肌肉的死硬阴茎,
竖在他的长浴缸里,
模糊的尿味来自维多利亚式的马桶。
一座大号的花岗石塑像,整天整夜
戴着腥红色的高尔夫球帽,
他只想着他的形象,
靠果汁露和姜汁酒减肥—
比海豹更多地削减语言。
麦克林鲍迪奇大厅的黎明就是这样;
羽冠状的夜光衬出“博比,”
哈佛29届俱乐部成员,
路易十六的仿真品,
就像一头抹香鲸,
没有喷香的卷布丁似的假发—
他吹嘘自己赤身裸体
骑在椅子上。
这就是傲慢僵化青年的光荣形象。
80年代末,这首诗的复制品仍然张贴在鲍迪奇护士休息室的墙上。它被收入《生活研究》(1959)这本公认是洛厄尔最好的书里,罗伯特·洛厄尔成了无冕的麦克林桂冠诗人。1958年,41岁的洛厄尔第一次入住麦克林,根据“院方通讯”记载,这位全国最受尊重的诗人,普利策奖获得者,患的是严重的躁狂症,以前经常出入精神病院,也是麦克林的常客。洛厄尔得了这种可怕的病,性情暴敛、易怒,产生幻觉。他用很刻毒的话咒骂最好的朋友,还当众宣布对一位航空小姐爱得要死,坚持要留在飞机上和她过新生活,甚至有一次发表演讲赞美阿道夫·希特勒。精神病院里有许多人臆想拥有拿破仑、耶稣基督般的力量,洛厄尔就是其中
的一个。
由于洛厄尔出身波士顿的上流社会——父亲家族的人曾开纺织厂发财,又是银行家,麦克林的董事长,母亲家族的人也很有来头,甚至可以追溯到“五月花号”5这样的历史——本人读的又是圣马可学院和哈佛大学,因此他很清楚哪些人、为什么住进麦克林。他就是伴着“教养良好的精神病案例”长大的,波士顿势利小人的蜘丝蚂迹没有哪一点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读麦克林就像读一本打开的书,他认为麦克林就是一盘疯狂的大杂烩。他在给他的好朋友、著名女诗人伊丽莎白·毕肖普的信里写到:
我现在住在麦克林一幢有趣的房子里,1860年以前这儿不允许任何男性进入,突然它就变成男女同住了。这就好像进入古代苏丹的寝宫。我们得到小题大作而无微不至的照顾,这往往更适合于老年妇女:8:30供应巧克力牛奶,饭后小睡,每隔十分钟就重复着点名让一个人出去看病,一个干瘪老太婆候在桌子前喊叫,声音刺耳欲聋。另一方面,却三天才可以刮一次胡子……我们都畏惧那个绕舌的丘吉尔太太,一会儿说到政治家,一会儿又说到小说家……“你跟托马斯·阿诺德·洛厄尔是什么关系?”我假装她是指詹姆斯·罗素·洛厄尔,都说不知道,也不去解释。她有时喜欢跳小步舞,戴一块纸餐巾,样子有点像脱落的奶罩吊在脖子上。她还
喜欢大谈被维多利亚女王接见的事情。
洛厄尔在8年里一共进麦克林4次。可能他是惟一一个在病房里同杰基·肯尼迪通过信的病人。总统夫人感谢洛厄尔送书给她,并祝贺他节假日出院。洛厄尔同有精神病史的罗特克6通讯联系,“我觉得和你是亲人”;他也给曾经在华盛顿特区的圣伊丽莎白医院住过的庞德写信说,“你认为像我这样经常发疯的人可以去参加竞选并获胜吗?……”,庞德好象没有答复。
多年来安妮·塞克斯顿一直有个奇怪的愿望,那就是住进麦克林。她对自己的老朋友兼抄写员洛伊丝·埃姆斯承认“要是我能够得到一个奖学金去麦克林就好了,”那就好像在谈论获准进入美国社科院。塞克斯顿当然有资格喽:她年纪三十,倒有2次自杀未遂纪录,并且在格伦塞德和韦斯特伍德·洛奇疗养院里都呆过很长时间。她把她的躁狂症写进了自己第一本诗集《去精神病院中途返回》(1960)。塞克斯顿装腔作势地沉迷于自己的疯狂,并过多利用她的恶劣情绪去操纵她的朋友和家人。但她的医生马丁·奥恩担心麦克林的昂贵费用,拒绝把她收进来。到40岁时,塞克斯顿已经得了普利策奖,也在国际性的杂志上发表了文章,但她还没有获得进入麦克林的通行证。
为什么非得进入麦克林?那是因为普拉斯和洛厄尔。洛伊丝·埃姆斯说,“普拉斯和洛厄尔都到那儿住过,所以她也要去。就像她家人葬在奥伯恩山公墓,她也要葬在那儿一样。”塞克斯顿各方面一直在和普拉斯较狠劲。俩人都有波士顿西郊富裕人家的背景,都在有名气的大杂志上发表诗歌(一个在《纽约人》,一个在《大西洋月刊》),在大出版社出版诗集(一个在克诺夫,一个在霍顿·米夫林),而且都得过大奖(一个是普利策奖,一个是耶鲁青年诗人奖)。她们俩人都隐约地知道,心理上的折磨往往会是写诗的动力,对各自未来也都估计准确,早晚都要自杀了断。洛厄尔的写作班结束后,有一天,俩人在一个茶会上碰着,喝马丁尼酒喝得酩酊大醉,过后就呆在旅馆里商量起自杀的事来。(塞克斯顿指普拉斯说:“她告诉我她第一次甜蜜的自杀,和可爱的细节”),可见,她们的谈话不是假设性质的。谈到自杀,普拉斯和塞克斯顿感兴趣的已经不是“做不做”的问题,而是“如何做”的问题。当1968年普拉斯自杀后,塞克斯顿就发表了一首散文诗,暗示普拉斯在她们殊死的竞争中打出了一张王牌。“贼!/你怎么爬了进来,/独自爬向/我渴望已久的死亡。”
作为良师益友,洛厄尔的所作所为对塞克斯顿的思想有很大的影响。1959年春天,塞克斯顿一直在听洛厄尔的课,所以她不得不注意到洛厄尔什么时候从课堂上消失,进了麦克林。他的躁狂症已经制服了他,只得离开听他课的学生,去解决自己的问题。塞克斯顿有一首获得好评的诗里描绘了一个难堪的洛厄尔形象,“就像那种大青蛙笨头笨脑”。“但我必须赞美你的技艺”,塞克斯顿写道:“你是个多么优雅的病人。”
1968年,塞克斯顿收到麦克林图书馆管理员玛格丽特·鲍尔的邀请信,让她去麦克林为病人开设诗歌写作班。信中写道:
亲爱的塞克斯顿小姐:
两个月来,我一直在搞一个病人写作小组,一些病人在诗歌方面,尤其在想像力方面相当才能。我听一个病人说你对精神病人的写作很感兴趣。他是你的祟拜者,并建议我邀请你来我们写作小组,可能还要你来主持系列的实习班或研讨会……
玛格丽特·鲍尔做得对,塞克斯顿的确对精神病人的写作很感兴趣。她确信发现自己的写诗才能并把它当作职业,就是因为她有过的精神崩溃。塞克斯顿因此获得了一个作家的“新生”,从而创下了自己的纪尼斯神话。塞克斯顿说,“我发现我属于诗歌。”但塞克斯顿对自己的才能没有信心,以前没有讲过课。她害怕满屋子情绪激动的听众,所以这次特地请洛伊丝·埃姆斯陪她去麦克林。写作班每星期二晚上在麦克林的图书馆举行,塞克斯顿一般会发给病人几首当代诗人写的诗,按病人的出席情况安排集中讨论和分散讨论。她会要求出席者为下一次课准备几首诗,玛格丽特·鲍尔把它们收集起来,送到塞克斯顿的家里。
麦克林的病人各式各样,对写作班的反应也不尽相同。有些允许在操场上散步,甚至有到镇上参加交际活动的;有些却出没顶级安全病房,必须由白衣天使寸步不离地搀着,以防他们自杀,因此,写作班里那些写了极出色诗歌的学员,很有可能突然发病,失踪几星期,直到情况好转才回来。
作家兼纪录片制片人罗伯特·珀金,在他1996年出版的回忆录《与天使对话》里描写了写作班的情况:
……这些疯子会把脚跷起来,大声喊叫,谎称他们的诗在这儿。偶尔安妮·塞克斯顿会说话,但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坐在那里,也不管周围糟糕的秩序。如果人们想讨论诗或读诗,她就很高兴。大部分人,包括我在内,只能伸着头,等着她给我们讲些有趣的事情。
但年轻病人埃利诺·莫里斯对此却有不同的回忆:
我记得安妮·塞克斯顿靠在什么东西上面,可能是架钢琴,而我们坐在她周围的椅子上。她发练习给我们做,你就不得不鼓足勇气读自己的诗歌。我印象最深的是蓝色,蓝色的眼睛。她的眼睛使我在那些日子里获得了希望。
1969年春天,塞克斯顿旧病复发,使她结束了麦克林写作班,最后一堂课是在6月上的。写作班结束后,一些病人仍然同她保持着联系。由于强烈的自我危机和沮丧,塞克斯顿可能认为写作班对她来说是一次失败。1973年12月,她把一些麦克林的诗作和笔记收集起来,订进一本马尼拉纸夹,并用镀金笔在封面上写到:“我的第一次教师生涯——1969年,教写作班很难,主要因为我缺乏主持群体活动的知识,事实是,那个群体人员一直在变,而我分不清谁是学员(诗人),谁是护士。”
塞克斯顿临近生命结束前夕,又想起了她那个不详的愿望——住进麦克林,于是,1973年,在心理绝望中她被麦克林收进来做了一个为期5天的心理测试。根据病人管理表格的记载,塞克斯顿8月2日交了9张信用卡,和$220现金及旅行支票。她于8月7日出院。
塞克斯顿教过的学生埃利诺·莫里斯在那儿与她不期相遇,他回忆道:“她还记得我,但我们却没有怎么说话。她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看上去很不好,我的心都要碎了……”这是精神疾病造成的可怕结果:塞克斯顿,这位有才华的普利策奖获得者,终于于一年后自杀,那时她刚刚出版了一本诗集《划向上帝的可怕航程》。
1 Ralph Waldo Emerson,(1803-1882)美国思想家,散文家,诗人,美国超验主义运动主
要代表,强调人的价值,提倡个性绝对自由和社会改革,著有《论自然》、诗作《诗集》和《
五月节》等。
2 Henry Brooks Adams,(1881-1918)美国历史学家和作家,著有9卷的《美国史》及自传《
亨利·亚当斯的教育》。
3 Frederick Law Olmsted,(1822-1903)美国园林建筑师,与人合作设计纽约市中央公园修
建方案(1857),并任监工,后又设计波士顿、布鲁克林及芝加哥的公园等。
4 Charles Lewis Tiffany,(1848-1902)美国著名珠宝商,在纽约开设蒂法尼公司。
5 五月花号,1620年英国清教徒去北美殖民地时所乘的船名。
6 Theodore Roethke,罗特克,1908-1963,美国诗人,其诗富于机智和抒情性,带有超现实
和非理性倾向,著有诗集《警醒》,《为风说话》以及讲稿和文集《论诗人及其技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