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处于耕猎时代的人类恐怕并不知道鱼可以由雄变雌或者由雌变雄,也不知道蚯蚓和其他生物拥有雌雄两套生殖器官。但是人类肯定知道,象人一样,野兽和家畜也是由雌雄两性组成的。对于我们人类而言,分化为两种性别(源于拉丁文secare,意为切开或分开)是一个终极真理。两性之间的相异一直被认为比两性之间的相似更重要更显著,这一认识几乎是不证自明的,贯穿到了世界各地各民族的有关人的起源的神话之中。
但是,神造人的神话也许在暗示着雌雄同体或者介于雌雄两性之间的另一种性别的存在。在创世纪中,有隐讳的描写说上帝是根据他自己的形象来创造男女的,这也就是说这个上帝是雌雄同体的。
在古希腊和罗马,雕塑家和陶匠塑造了雌雄同体(Hermaphroditus)的形象,他代表介于雌雄两性之间的性别,他是一个年轻男性,但双乳高耸(图1)。在医学术语中,这样一个人也许只是年轻男性具有女性的乳房罢了,而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雌雄同体。只有某个人的性别不能由其性器官的外观来判断时,这个人才被称为雌雄同体。
在新生儿的病例中有时很难确定性别,因为其外生殖器畸形或者在外形上既不全是男性又不全是女性。
几个世纪以来,农夫就知道在牛类中有一种雌雄同体的牛叫做“自由的马丁”。患病的小牛总是双胞胎,其中一个是正常的雄性;而另一个则是略微雄性化的雌形,而且总是不育的。
对于“自由的马丁”的诊断和愈后都很明确,因为农夫们知道这种病很久了,而且没有类似的其他病症存在,所以不会误诊。
而人类的情况就大不一样,因为只有在非常孤立和近亲繁殖的人群中,才可能出现牛类的情况,即每一个雌雄同体的新生儿都有一样的诊断和愈后,而且都有一样的遗传起源。在几代之中都遇到这种病例之后,才知道婴儿成长到青春期以后会发生什么,在多米尼加共和国孤立的山地人群中就发生过这样的例子。当雌雄同体(两性人)首次出现在近亲结婚的几个家庭中时,他们被定为女孩,因为婴儿的性器官外观上象女性。但是,当他们长到青春期时,他们看起来更象男孩或阉人。他们没有高挺的乳房,也没有其他女性化的身体特征。这些人不能出嫁,并且成了自己父母的财政负担。于是,这里的人们便吸取了教训,当再有相同症状的新生儿出世时,他们就被当作男孩来抚养,尽管孩子的外阴并不是男性的。从婴儿期开始,这些孩子就被取笑为“12岁的卵蛋”(guevodoces),或者“假小子”(machi hembra).
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东部高地上,生活着山姆比亚(Sambia)部落,这也是一个极端孤立和近亲繁殖 (Imbred)的群落,类似的阴阳人(又称两性人) 的家系也发生在这里。这里的阴阳人和多米尼加共和国的同类有相同遗传起源,相同的诊断结果(男性染色体5甲还原酶缺失),以及相同的发育过程。当婴儿出生时,对其性别的确定传统上是依赖于接生婆是否见多识广,且仔细检查具有女性外形的婴儿的生殖器官。哪怕只有轻微畸形存在,接生婆就把婴儿叫做阴阳人(kwolu aatmwol),在皮金(Pidgin)语中则把阴阳人叫做图里姆男人(turnim-man),两种叫法都旨在强调在青春期时,这种孩子会越来越象男人而不是女人。于是,这种婴儿就会被当作男孩来抚养。如果没有仔细检查生殖器官的话,这类婴儿就会被当作女孩。
作为女孩,阴阳人的反常之处一直都没人注意,直到青春期她也没有女性第二性发育(雌雄化)。这种发育畸形也许继续被隐藏着,直到结婚后被丈夫发现,丈夫于是会不承认这桩婚姻。
作为男孩,尽管他没有明显的阴茎且经常被嘲弄,部落长老会允许阴阳人加入培养武士的初期训练,但不许他毕业。在村落里他只能做护卫(shaman)或者巫师。另一个选择就是逃到海滨城市去过现代都市生活。
以上这些孤立的近亲繁殖的群落是例外而不是常例。在地球上的大多数地方,基因库是如此芜杂,以至当有阴阳人婴儿出生时,不可能用肉眼观察来确立和诊断而加以治疗,尽管其发病机理可能是遗传的。男性和女性阴阳人的性器官从外部上看也许难以区分。
在16世纪,著名法官科克(Lord Coke)勋爵宣称根据英格兰习惯法,“一个阴阳人可以是男性,也可以是女性。其性别应根据最终取胜的性别来决定。”并以此来决定遗产和爵位的继承权。所谓“最终取胜的性别”是指成年以后,而并不一定是指出生时的性别。但是,科克勋爵并没有详细列出确定获胜性别的标准。
什么是确定阴阳新生儿性别的标准?这个恼人的问题一直没有结论,直到1876年德国病理学家爱德温·克勒布斯(Edwin Klebs)依据性腺结构建立了区分阴阳人的分类系统。按照这一分类系统,一共有三种阴阳人。第一种是真正的阴阳人(True Hermaphroditism),其具有卵巢和睾丸组织。另外两种则是伪阴阳人 (pseudohermaphrodite)。男性伪阴阳人只有睾丸组织,而女性伪阴阳人只有卵巢组织。这种三分法直到现在还在使用。实际上,克勒布斯认为只有睾丸和卵巢才是决定性别的唯一标准。当然,在他的时代,人类并不知道激素、染色体(chromosome)或者基因(gene)的存在。因此他没有激素性别和染色体性别的概念,而这些概念乃是对阴阳人的现代理解的基石。
正如1955年蒙尼博士(Dr.Money)宣布的那样,对于两性人的研究使得单一的性别区分标准分解为几个变量成分。这些对于性别区分的复杂认知已被广泛接受,而且已经收录在医学词典之中(Dorland’s, 1981)。
- Re: 《Sex Error》by John Money 之第一章开篇 - 关于雌雄同体posted on 05/28/2003
是题目,此文是木愉翻译的? 有意思。我一直当雌雄同体原意是从生殖进化的角度,讲生物体本身之事。这文中的雌雄同体似乎更象不幸的先天性发育残疾。雌雄性别之分是高级生物种类DNA进化的基石,所以是稳定态。介于其间是不大可能稳定存在并遗传的,对于人而言。 - posted on 05/29/2003
令狐兄,
你的见解有道理。下面这段说明人其实是雌雄同体的,不过是量的不同罢了,当这种量达到一定度时,就有了性别的划分。
“在远古时期,人类虽然没有性荷尔蒙的概念,却知道由睾丸分泌的性荷尔蒙在雄性动物的性成熟上的作用。他们的这些知识是从畜养场里阉割(Gelding)未长大的雄性动物的做法中得来的。阉割了的雄性动物能一直保持性发育上的不成熟,并且比性发育成熟的动物要驯服得多。在历史上,当男人被俘而变成奴隶后,如果要被派去皇室或后宫,他们会被阉割。在女歌手禁止在公共场合表演的时期,男人为了在教会的唱诗班或歌剧院保留他们男高音(高音阉人)的位子,也会接受阉割。
象其他荷尔蒙一样,性荷尔蒙是高度浓缩的生化物质。身体主要是在性腺(即男性的睾丸和女性的卵巢)的细胞内制造性荷尔蒙。肾上腺(位于肾的上方)也会分泌少量的性荷尔蒙,它同时也分泌一种维持生命所必需的荷尔蒙--糖皮质激素。除此之外,女性怀孕期间,胎盘也会分泌孕激素来调节妊娠。
用比喻的说法,各种性荷尔蒙彼此都是直系表亲。它们被总称为性类固醇(Sex steroids),与油和脂肪同属一类生化物质,其他一些荷尔蒙(如生长荷尔蒙)则属于蛋白质类。身体制造性荷尔蒙(类固醇荷尔蒙)是一个复杂的多步骤的过程:首先由胆固醇转化为孕激素,孕激素再转化为糖皮质激素或睾丸酮,睾丸酮再转化为雌激素。在制造性荷尔蒙的细胞中,性荷尔蒙直接进入血液循环,被输送到全身需要它们的各个器官。多余的性荷尔蒙被肾脏滤出,随尿液排掉。所以,性荷尔蒙可以从尿液,血液或细胞中提取和测量。提取和测量性荷尔蒙的方法是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发明的。在随后的十年中,人们确定了这些荷尔蒙的化学成分,并能在试验室里合成它们。到了四十年代,合成的性荷尔蒙开始进入市场。
性荷尔蒙的命名与其来源有关。来自男性的被称为男性荷尔蒙或雄性荷尔蒙Androgens (来自希腊语Andros, 雄性)。睾丸酮是从睾丸产生的男性荷尔蒙。睾丸酮有很多变异体,一些活性很强,另一些活性弱。其中一个活性强的变体,二氢睾酮(Dihydrotestosterone),是在五甲还原酶的催化下由睾丸酮转化而成的。
雌激素(Estrogen)的命名来源于希腊语Estrus(发情期)。发情期是指雌性动物的性周期中排卵发情的阶段。孕激素(Progesterone)的名字来源于Gestation(怀孕),由此说明女性在孕期内的荷尔蒙水平也很高。这个名字没有阐明女性在每次月经来临之前孕激素也会增高。雌激素和孕激素被合称为女性性荷尔蒙。
人们容易得出的一个错误的结论是雄激素只存在于男性体内,而雌激素也只存在于女性体内。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人类的性荷尔蒙是男性和女性共有的,两种性激素存在于每一个人身上。男性和女性性荷尔蒙的差别只是在数量上。男性的雄激素水平比女性的高,而女性的雌激素水平比男性的高。如果女性体内的雄激素水平为零,她们就不会长腋毛和阴毛。如果没有由卵巢和肾上腺分泌的雄激素,女性会缺乏性冲动或性欲。虽然这个结论没有被完全证实,但可能性很大。女性绝经后,以微小剂量的雄激素来配合雌激素替代疗法可以激活她们的性欲。如果男性没有雄激素,通常由睾丸分泌的雌激素的水平会增高到足以引起乳房增大。在有家族遗传史的男性中,完全缺失雄激素会防止秃顶。
二十世纪之前,普遍认为,睾丸和卵巢在婴幼儿期间处于休眠状态,直到青春期荷尔蒙大量产生为止。弗洛伊德(FREUD)推广了这个所谓潜伏期的错误理论。这个理论被内分泌学的研究结果推翻。内分泌学 (Endocrinology)是生物医学的一个分支,主要研究分泌荷尔蒙的内分泌腺体。亚当/夏娃定律就是从性发育内分泌学这个学科分支中得出的。生物医学证明在胎儿时期及婴儿出生早期,睾丸大量分泌荷尔蒙。如果睾丸不活跃,或荷尔蒙(睾丸酮)没有和与其相对应的细胞结合,男性的发育就会终止或不完全。
男性和女性的发育从胚胎(Embryo)早期开始,那时的内部性器官不是男性的,或女性的,而是二者兼有。在胎儿六星期时,能够通过显微镜观察到睾丸,在十二星期时,能观察到卵巢。初期的其他的内部性器官在显微镜下只是两对细小的管。每对都以发现它们的胚胎学家命名:女性的那对是苗勒氏管(Mullerian,副中肾管), 男性的那对叫伍菲氏管(Wolffian,中肾管)。如果婴儿是女孩,副中肾管按夏娃定律分化成子宫和两条管,同时中肾管萎缩消失。
相对应的,如果婴儿是男孩,按亚当定律,中肾管需要一些刺激以发育成男性内部生殖结构。这些刺激就是由很小的睾丸分泌出的两种荷尔蒙。其中一种荷尔蒙是促成男性性器官发育的雄激素,另一种是指示苗勒氏管(副中肾管)萎缩的只在胚胎早期出现的抗苗勒荷尔蒙。
内部器官长成后,外部器官开始形成。同样,夏娃定律优先。所以如果没有额外的刺激,外部性器官的前体就发育成女性。如果受到男性荷尔蒙刺激,按亚当定律,这些外部性器官的前体就发育成男性。男性荷尔蒙通常是由胎儿的睾丸分泌的,在极少见的情况下,胎儿也可能通过胎盘接受母体的男性荷尔蒙。在外阴中,阴茎与阴蒂对应,包皮与阴蒂顶皮对应, 阴茎皮肤与小阴唇对应,阴囊与大阴唇对应(详细阐述见第六章)。
动物试验证明,可能通过荷尔蒙影响外部性器官的发育。在雄性胚胎开始形成外部器官时,去除它们的雄性荷尔蒙就导致夏娃定律在雄性胚胎中起作用。试验的具体操作(图14,15)是给怀孕的雌性动物注射雄激素拮抗剂,如醋酸氯经甲烯孕酮,商业用名为Androcur。雄激素拮抗剂抵消了胚胎睾丸产生的雄激素的作用,夏娃定律从而取代亚当定律,胚胎的外部性器官按女性发育。在胚胎发育的重要时期将雄性胚胎阉割也会带来同样的效果。
亚当定律可以用如下试验证明:在怀孕的动物的皮下植入一颗睾丸酮雄性荷尔蒙小丸。这个试验要安排在雌性胚胎发育外部性器官的重要时期进行。雄性荷尔蒙由脐带从母体传送到雌性胚胎身上,胚胎就形成雄性的外部性器官(图17)。克拉克和萧特(Clarke, Short & Clarke)在1977年在羊身上做了这个试验。试验中雌羊长成后有着公羊的交配行为。让人吃惊的是,羊群中的其他正常的母羊和公羊都视它为公羊。” - Re: Sex Error》by John Money 之第四章posted on 05/29/2003
太好了,木愉老叔不仅懂哲学,还能翻译生物学的著作。让我又长了见识。生命真是奇妙,每当看到造化的完美,都要惊叹这神奇能量的来源。我认为未知神秘的宇宙对人类将永远是个谜,而正是这个谜让我们人类的想象力和思维能力充分发挥出来。我们知道的一点东西是多可怜啊。而未知的是这样浩淼!
我看见风华园的简介里说,你还拿了MBA学位。真能折腾。
为什么想起翻译这本书的呢? - Re: Sex Error》by John Money 之第四章posted on 05/29/2003
回玛雅:翻译这本书的动机不是做学问,也不是闹着完,而是为了金钱的利益。不过译完这本书,我也成了半个性学家了。 - 太好了,请muyu 多贴,让我们多长见识――很感兴趣~~~~posted on 06/04/2003
- Re: 太好了,请muyu 多贴,让我们多长见识――很感兴趣~~~~posted on 06/28/2009
for caoye as a reference. ... - Re: 太好了,请muyu 多贴,让我们多长见识――很感兴趣~~~~posted on 06/28/2009
The John Money who caused the Bruce-Brenda-David Reimer mess?
http://en.wikipedia.org/wiki/David_Reimer - Re: 《Sex Error》by John Money 之第一章开篇 - 关于雌雄同体posted on 06/28/2009
好文.
如果大家有兴趣讨论性别的话, 这篇文章可以作为一个基础, 由此引出更多的话题, 比如遗传学/分子生物学/内分泌/妇产科学/男性学,等等.
但是美中不足的就是这篇文章的内容已经过时了, . 现代医学对hermaphroditism有更准确的定义, 诊断标准也更PRACTICAL.
也许楼主后面还有内容没贴全?
先顶一下帖, 回头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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